糜竺一家世代居住在徐州,靠著開墾荒地發家致富,逐漸積累到了糜竺這一代,徐州糜氏已經成為了全大漢都有名氣的豪商。
他們家在徐州有萬名僕童門客和部曲,有大量良田地產,家族富貴之後子孫都會尋求更好的進身之階,糜氏商人出身,社會地位十分低微,自然想著有更好的未來。
所以子弟學文習武,糜氏子弟不僅學習文化知識,也學習騎射,家族有家兵,雖然祖上和族人沒有做官的,但也是典型的非主流土豪家族了。
糜氏在徐州的產業比同樣富庶的陳氏要更加豐厚。
但是糜氏從來不敢和陳氏相提並論,因為陳氏是士族,族內有人做官,社會地位上比糜氏高了太多。
糜竺常年在雒陽奔走行商,不僅是為了經商做生意,也是為了尋求進身之階。
看看能否找到機會被人舉薦尋個一官半職,也好給家族增添一些底氣,但是他這樣出身的人,別說被舉薦了,連買官的資格都沒有。
買官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買的,靈帝雖然說大規模賣官,但是買官的到底還是身家清白的讀書人,只是選擇投靠宦官集團而已,而糜竺作為一個商人,根本不入流,也就談不上買官了。
因為這件事情,身家日益豐厚的糜竺十分擔憂。
他認為天下太平還好,他雖然經常會在某些地方吃點小虧,但是花點錢打點一下上下關係,以糜氏的財力和自家武力,陳氏也不會過於仗勢欺人,他們的日子還過得去。
但是一旦天下動盪不安,他糜氏完全就是一頭肥羊,還是那種沒什麼保護自己的力量的肥羊,很容易就要被人吃掉。
黃巾之亂導致的天下動盪讓奔走各地經商的糜竺看出了一點端倪,他為此惴惴不安,回到徐州後數次和自己的弟弟糜芳商量過此事,覺得天下快要不安穩了,糜氏偌大的家業又該如何維持呢?
僅靠自家組織起來的武力,能守護家業嗎?
他很懷疑。
而就在此時,在河北專門負責買馬的家中人傳回了一個讓他無比驚訝的訊息。
大名鼎鼎的護烏丸校尉郭鵬希望向糜氏尋求商業貿易上的合作,主要是馬和牛羊之類的牲畜販賣,他能得到大量的優質牛羊馬,提供護衛,他需要糜氏提供銷售渠道,賺取的利潤大家可以協商分成,一切都可以談。
糜竺當時就震驚了。
往來雒陽行商多次,雒陽名士郭鵬的名聲他自然知道,不僅知道,還是如雷貫耳。
郭鵬是潁川郭氏出身,早年跟隨大儒蔡邕在東觀校對書籍,後來拜當朝太尉盧植為師,跟隨盧植學習數年。
恰逢黃巾之亂,郭鵬跟隨盧植一起從軍,立下斬張梁生擒張角的大功勞,被任命為護烏丸校尉。
接著他又在護烏丸校尉任上打敗了鮮卑首領和連的進犯,殺死了和連和一萬名鮮卑騎兵,得以晉封陽翟亭侯。
現在,郭鵬在雒陽有『名士風範、名將之姿』的名聲,而主要為他宣傳鼓吹的,是汝南袁氏嫡次子袁術。
郭鵬和袁術相交甚好,兩人關係親密,在雒陽時經常在一起飲酒作樂,可見郭鵬名望之大,關係之深。
糜竺對郭鵬的名氣早有耳聞,欲見而不可得,此番居然得知郭鵬主動尋求合作,又驚又喜,和糜芳說了此事,糜芳也滿臉震驚。
“郭子鳳這等人怎麼會想到咱們家?這裡面會不會有詐?”
糜竺連連搖頭,對糜芳的疑惑十分不贊同。
“郭子鳳是雒陽名士,跟隨太尉盧公學習數年,行事風範坦率大度,很受士人推崇,雒陽士人都說郭子鳳的才學和品德是上上之選。
而且,我在雒陽還聽說他在軍中非常體恤士卒,與士卒一起吃粗糧,親自帶領士卒陷陣,甚至親自為士卒包紮傷口,士卒多敬愛他。
他北上擔任護烏丸校尉時,原來跟隨他討伐黃巾的舊部多數都願意跟隨他北上,雒陽豪俠爭相依附他,捨棄家業也願意跟隨他北上,這樣的人如何會欺詐我們這等微末之人?”
糜芳聽後不知道如何應對,便不再反對。
糜氏的確需要在上流社會尋求突破,否則按照現在的趨勢,整個家族找不到做官的人,無所依附,得不到上流社會的認同,家財再多也枉然。
於是糜芳挑選家中善戰的門客一百人護送糜竺一路北上,糜竺騎著馬,穿著軟甲,身上藏著兵器,與家中門客一起沒日沒夜的趕路,以最快的速度在八月下旬趕到了寧縣求見郭鵬。
郭鵬得知糜竺來了,親自起身到府門口迎接糜竺。
“閣下便是子仲?”
郭鵬笑臉相迎,看到長身而立相貌端正的糜竺,便詢問。
“小人糜竺,糜子仲,拜見郭校尉!”
糜竺彎腰就拜,郭鵬連忙將他扶起,握著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喚我表字子鳳便可,子仲遠道而來,辛苦了。”
“不敢,不敢。”
糜竺誠惶誠恐,郭鵬又笑了笑,便說道:“在軍中大家喚我官職,現在不在軍中,不如,叫我郭郎好了,如何?”
“如此……小人僭越了,郭郎。”
“哈哈哈,子仲太拘束了,來來來,進來說話。”
郭鵬握著糜竺的手,拉著糜竺就往裡面走,糜竺被郭鵬的熱情弄得有些忐忑不安,戰戰兢兢的隨著郭鵬進到客廳裡,戰戰兢兢的坐下,戰戰兢兢的看下人來倒酒。
“子仲遠道而來,先喝一杯酒吧!”
郭鵬舉起酒杯,糜竺連忙舉起酒杯,兩人一同飲下。
喝下酒,郭鵬看著糜竺一臉的不自在,哈哈笑道:“我這府邸裡甚是簡陋,也不是什麼雕龍畫鳳之地,子仲何須不安?”
“小人……不,郭郎,小人沒有不安。”
“你還說你沒有不安?”
郭鵬笑著看著他。開口道:“我知道,你所不安的,是不知道為何我會找上你來與我合作販賣牲畜,對不對?”
糜竺見郭鵬開門見山,便也十分乾脆的點頭。
“小人與郭郎素昧平生,之前並無交往,郭郎為何會選擇我糜氏,而非其他人?”
“你既然那麼幹脆的詢問,我也乾脆的回答,我選擇你糜氏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你們是純粹行商之人,沒有錯綜複雜的關係,家中無人做官,朝中沒有背景。”
糜竺沒想到郭鵬如此坦誠,連這種話都能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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