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大小小的鹽商。先前皇帝提到的楊繼美便是江南數一數二地大鹽商,朝廷對於錢莊抽銀地警惕早已有之,而將鹽商納入這個系統之中,便是看中了那些鹽商藏的滿天下皆有地真金白銀,重新構築起一個交兌體系,雖然有些困難,但至少不用真被範閒扼制的死死的。
“僅僅鹽商是不夠的。”範閒微垂眼簾說道:“我手裡還有……太平。”
太平錢莊!天下第一錢莊,不知道經營了多少年,能夠影響到多少人的起居生活。這家錢莊一直在東夷城中,他的東家一向神秘,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實面貌,直到範閒接任了東夷城劍廬門主一位,才驚恐地發現。原來太平錢莊一直在劍廬地控制中,在四顧劍的控制中。
每每想到此點,範閒便不禁驚駭佩服,佩服於四顧劍的遠見卓識,大概也只有東夷城的主人,才能從日漸興盛的商貿中,發現錢莊的重要性,才會留下這樣一個足以撼動天下的利器。
聽到太平二字。皇帝陛下的雙眼眯了起來,寒芒微作,很明顯就如範閒第一次知道這個秘密時那樣,皇帝陛下也感受了到了一股寒意。
“太平錢莊,是四顧劍留給我地。”範閒輕聲加了一句。
皇帝忽然笑了起來,笑聲裡充滿了荒謬的意味,大概是他驟然發現,自己在這個世上所有值得尊敬的敵人。竟將擊敗自己的最後手段,全部交給了自己最喜歡的兒子手中,這個荒謬的事實,便是這位看似冷酷無情的君王都有些心神微搖。
“陛下,咱們再看看東夷城。”範閒的目光從雪地地右下角往上移了移。移到了這片寂寞雪地的中腹部,那邊便是一堆雜草,看上去就像是夏天時的東海,盡是如山般刺破天穹的大浪。
皇帝漸漸斂了笑容。表情變得平靜而溫和起來,說道:“東夷城不須多談,只是劍廬裡十幾個小子有些麻煩,不過終究也不是大軍之敵。”
“九品強者,搞建設是一點作用也沒有的,但要搞起破壞來,總是一把好手,比如搞搞刺殺。在我大慶內腹部弄弄破壞。”範閒地眼光幽幽地看著雪地的右中部。
皇帝和他一問一答的聲音還在繼續,冬宮裡的雪花還在落下,有地落在了這一對奇怪的父子二人身上,有的落到了二人身前的雪地上,荒草上。
這一大片雪地上沒有線條,沒有國境線,沒有雪山和青青草原的分隔,甚至連形狀也沒有。然而慶帝和範閒父子二人。便是看著這片沉默清冷的雪地。縱論著天下。
他們的眼光落在左手方便是草原,落在右手方便是東夷。落在右下角便是江南,落在略遠一些的前方便是北邊地大齊疆域。
他們看到哪裡,哪裡便是天下。
雪花漸漸大了,打著卷兒在殘破的宮殿裡飛舞著,漸漸積的深厚起來。範閒穿著的青色衣裳和陛下身上那件明黃的龍袍上都開始發白,二人腳下身前的殘雪地也被厚厚覆蓋上了一層雪,再也看不出任何草跡土地,就如這個天下,白茫茫一片真是乾淨,在他們的眼裡,又哪裡可能有人為的分割?
“我有讓這天下大亂地實力,即便我此時死了,我也能讓陛下您千秋萬代地宏圖成為這場雪,待日頭出來後盡化成水,再也不可能成真。”範閒伸出舌頭,舔了舔乾枯的嘴唇,今天說話說地太多,有些口乾舌燥,他認真地對皇帝陛下說道:“所以我要求與陛下公平一戰。”
“何謂公平?”皇帝陛下眯著眼睛說道。
“請陛下放若若出宮,我只有這個妹妹了,請陛下允婉兒和我那可憐的一家大小回澹州過小日子,我只有這個家了,請陛下網開一面,在我死後不要搞大清洗,那些忠誠於我的官員部屬其實都是可用之材。”範閒頓了頓後苦笑說道:“我若死了,他們再也沒有任何反抗朝廷的理由,請陛下相信這一點。”
天下已經被濃縮成了君臣二人面前一小方雪地,烽火戰場被變成了這座安靜的皇城,範閒做了這麼多,說了這麼多,似乎只是想盡可能地將這場父子間的決裂控制在小範圍當中,給那些被牽連進這件事情的人們一個活路可走。
皇帝將雙手負於身後,肩上的雪簌簌落下,他沉默很久後,微顯疲憊說道:“朕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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