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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王家小姐(1/2)

作者:貓膩
第十九章  王家小姐

帶著明顯監察院標記的車隊,順利進入了京都西城門,在新街口的地方車隊便散了,打頭的兩輛馬車並不怎麼起眼地匯入了京都街道的人流之中,向著西南方向拐了過去,不一時便拋卻了身後的熱鬧,進入了貴氣十足、安靜無比的東城之中。

遠遠能看見自家範氏大宅的宅獸,馬車並沒有停住,而是向著北邊拐了過去,越靠近皇城的地段,越是安靜,行過國公府一帶地方,又經過了如今閉門已久的靖王府,便來到了和親王府那條街口。

馬車離王府大門還有一段距離,車中的範閒便隱隱聽到了王府正門口的嘈雜之聲,看來有一場熱鬧正在那裡發生。他揉了揉發癢的鼻子,心想自己又估摸對了,那位王家大小姐滿臉怒氣,果然是來了和親王府。

關於皇帝陛下的心思,範閒在城門處看到這位正在扮東施的王家大小姐後,便已經猜到了若干。既然大殿下被逼著納側妃,為將來廢王妃做準備,那麼這位側妃必定要出身不低才是,如此方能坐上將來的王妃正位。而且這位大小姐是王志昆的愛女,日後大殿下領兵北上,有自己的老丈人領著燕京大營在旁協助,沙場之上,主將副將無礙,對於大局也有極大的好處。

至於如果日後王家小姐真的成了和親王妃,皇帝會不會擔心大殿下和王志昆控制了太多的兵馬,那則是以後的問題,有了二皇子的教訓在前,範閒並不認為皇帝陛下會讓自己的兒子們擁有太多胡思亂想的機會。

一位軍方重臣的女兒嫁給皇子,那位皇子應該暗自警惕才是,不然誰知道會不會像李承澤一樣,事到臨頭。被賣了個乾乾淨淨。

範閒忍不住嘲諷笑了起來。

皇帝陛下地安排自然是極有遠見的,大殿下若要領兵征伐北齊,大王妃的北齊公主身份,確實是一個難以繞過去的障礙,只是對於這種安排,範閒心裡有極強烈的反感情緒,且不提北齊大公主與他之間的關係,只是在城門處看見那位行事惡劣的王家小姐。範閒就對皇帝陛下的眼光產生了最深地懷疑。

給自己挑兒媳婦兒,你也得挑個好點兒的,像這樣一個女人,如果真進了王府,只怕會惹得闔府不寧。但範閒馬上又否認了自己對於皇帝的腹誹,皇帝陛下這個人,對於女人向來不如何在意,聯姻結親只是一些交易罷了。至於這個女人的品性如何,會不會給自己的兒子帶去好處,他根本不在乎。

至於王府可能會因為王家小姐的入府,而變得闔府不寧,說不定這正是皇帝陛下願意見到的效果。

大殿下身份尊貴。和親王府獨佔了半條長街,東城一片安靜,也沒有什麼人敢在這等要害地方去看大殿下的笑話,所以王府正門口雖然在吵著什麼。但是除了監察院地兩輛馬車之外,並沒有其餘的人窺視。

“大人,這時候過去似乎有些不方便,要不要先回府?”範閒雖然此行西涼用的欽差名義,實際上卻辦的暗旨,用不著回京便入宮回旨,而沐風兒眼睜睜看著和親王府門口變成了菜場,心道王爺臉上肯定有些掛不住。如果提司大人此時入府拜訪,只怕有些不便。

不過沐風兒始終不如王啟年那般會猜忖範閒的心意,範閒此時來到和親王府外,為地就是看這一場熱鬧。他在車內凝神聽著,已經聽明白了和親王府門口那場熱鬧由何而來,那位王家小姐的聲音如此之大,想聽不明白也很困難。

原來陛下讓大殿下納側妃的旨意雖然還沒有明發,但已經在暗中做了些工作。該知曉這個訊息的人。自然早已經知曉,身為當事人地大皇子和王志昆更是心知肚明。昨日新任京都守備統領史飛親自宴請大殿下,席上便營織了一場關於大皇子與王家小姐的“偶遇”……

不料這位大殿下也真是位乾脆人,一見著王家小姐,便像見著鬼一樣,落荒而逃,根本沒有給對方任何說話的機會。這位王家小姐世居燕京,身為大都督之女,何時受過此等屈辱與委屈,尤其想著自己入府之後,還要可憐兮兮地做個側妃,更是一口氣憋在了心裡。

明明知道是宮中的旨意,讓自己嫁給大殿下,對自己使氣做什麼?王家小姐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當然,身為前任京都驕女葉靈兒的崇拜者,她對這位曾經領兵征戰西陲數年的王爺也是頗有傾慕之意,今兒個白天,不知是受了丫環的挑唆,還是自己的想法鑽進了牛角尖裡,竟是渾然不顧禮數,單騎入京,跑到王府來了。

當然,史飛知曉此事後不敢大意,趕緊派人來追,只是追到了和親王府,誰也奈何不了這位小姑奶奶,誰也沒辦法把她拉回去。

這位王家小姐用地名義也是可笑,居然說是來和親王府拜見王妃。當然,範閒不得不承認,這個名義雖然有些荒唐可笑,但是京都權貴女子之間的交流,也算是平常。

就連範閒也沒有想到,王妃居然和自家男人一樣乾脆,大門緊閉,拒不納客,連一句主家出門在外的託辭也沒有,直接便說今日王府有事,恕不待客。

王家小姐心裡便覺著更委屈了,心想自己已經心甘情願落了身份,前來拜見你這位外邦女子,你居然還拿著身份,給自己吃閉門羹,便在王府外鬧了起來,這位女子徒有葉靈兒的率性,卻根本沒有葉靈兒的分寸,大吵大鬧,真真是讓人頭痛不已。

那些她家的親將校衛,惶恐地看著這一幕,看著和親王府緊閉的大門,心中實在是惱火的沒輒,心想這是什麼地方。這可是和親王府,就算小姐在燕京可以橫行,但在京都怎麼也這般行事混帳?如果真惹惱了府內地王爺,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樣地事來。

範閒略感厭惡地看著遠處地這一幕,心裡卻在想著,如果宮裡和史飛真地有心,又怎麼會攔不住一個嬌蠻女子的無禮行事,只怕今天這一幕。是某些有心人刻意做出來的,非要讓大殿下心裡不痛快,鬧得滿城皆知,最後再由陛下發話梳理此事,讓大殿下吃個啞巴虧。

比如到時候,皇帝陛下淡淡說一句,王家小姐對你情深意重,已經追上門去了。你還不負責?再比如說,京都百姓都知曉了此事,你身為皇族長子,怎能不顧及天家顏面,朕給你半月時間。了結此事,將那女子納入門來,便不怪你,如此等等。

都是一些小手段。見不得人的混帳辦法,偏生這些手段辦法卻是範閒最熟悉的,他皺著眉毛,心想大殿下待自己極為親厚,這一椿難事,至少今天眼前這椿混帳事,總還得自己去處理了,對沐風兒吩咐道:“過去叩門。”

兩輛黑色的馬車向王府門口駛了過去。車輪咯吱咯吱作響,就像是為王府門口那位權貴小姐不依不饒,不曾口乾的潑辣聲音做了一個並不和諧地伴奏。

王府門口圍了約有三十幾人,都是王家從燕京帶回來的家將,還有京都守備那邊調給王家小姐的管家僕人,一位老管家正哭喪著臉,乞求著自家小姐,給老爺留些顏面。不要再在王府門口鬧了。不然等自家成了整個京都的笑話,叫王家如何在京都呆下去?

待這兩輛馬車靠近了王府正門。那位管家趕緊住了嘴,反正自家小姐也不肯聽自己的話。而那些家將僕人之流,則是警惕地盯著兩輛黑色的馬車,心想小姐正在撒潑,若讓人瞧見還傳了出去,只怕大是不美。

只有那位王家小姐一腳踩在石獅之上,指著王府大門,依然在發揮著星爺面朝大海的功力,劈里啪啦罵個不停。

馬車裡傳出範閒的聲音:“這是誰家女子?當街撒潑,還有點兒禮數沒有?”

這句話說地是老氣橫秋,八點檔之氣十足,也是範閒在馬車裡憋了半天才想出來的辭句。此言一出,王府門口圍著的那些人臉色劇變,這句話看似尋常,其實卻是異常狠毒,一開口便把王家小姐此時的行為,帶到了家教之上,看似批的是這位女子,實則卻是衝著女子身後地人來的。

一位家將盯著這兩輛馬車,強壓怒氣,說道:“不知是哪位大人到來。”

除了那位小姐之外,王家史家都沒有傻子,來人既然敢在和親王府門口如此託大的說話,自然有其背景,而這位家將已經發現了馬車上刻意露出的標記,知道對方是監察院官員。

整個慶國朝廷,如今敢不賣軍方燕京派面子地官員極少,但是監察院的官員則有這個底氣,因為他們的頭頂上有一個極為護短的老祖宗,雖然那位坐在輪椅上的老祖宗已經漸漸隱退,但是緊接著又出現了位更為護短的小祖宗,而且這位小祖宗行事更狠,背景更深,入京不過五年,已經弄死了好幾位尚書,甚至連太子長公主之輩都是倒在了其人的手下。

有這樣一位小祖宗護著,監察院的官員,敢如此囂張也說得過去。這位家將回京之前,曾經得過都督大人地密令,在京都一定要隱忍做人,尤其是切切不可得罪監察院,所以此時聽著車中人暗諷王家家教,這名家將依然能夠強行壓抑下怒氣,保持平靜地詢問。

車中人卻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一名下屬一掀車簾,範閒從車中行了下來,於眾人之中,走到和親王府緊閉的大門口,扭頭看了一眼踩在石獅上的那名女子。

這位王家小姐雖然行事暴燥,語氣潑辣,但著實有幾分奇妙之處,明明此時已經來了外人,可她竟像是沒有看見一樣,依然無比委屈,無比憤怒地對著王府裡喊話。直到……被這位年輕的監察院官員看了許久許久……

她狠狠地瞪了範閒一眼,罵道:“看什麼看?閉上你那雙狗眼!”

此言一出,全場一片安靜,範閒身後的監察院部屬冷冷地盯著踩著石獅的王家小姐,沐風兒的面部表情一陣扭曲,似乎隨時可能上去把這名女子暴打一頓。

那名家將及管家發現事情不對,趕緊攔了上來,隔開了範閒與自家小姐。管家低著頭連連道歉,那名家將地表情也極為難堪。

範閒看著這幕,愈發確定了自己地猜測,王家小姐此番前來鬧事,定是被人挑弄著來地,只怕王家地管家家將都還不知道原因,有這樣穩重的部屬,王志昆才會放心讓自己嬌縱不堪的女兒回京。又怎麼可能讓這位小姐衝到了和親王府。

範閒看著那名管家問道:“你們是哪家的?”

那名管家看他氣度不凡,雖然不知是幾品的官員,但是監察院官員在朝職之外,往往兼有爵位,不敢怠慢。說道:“老奴是王家管家,剛剛從燕京回來不久,小姐久在燕京,不知京都體例。若有得罪處,請這位大人多多見諒。”

王小姐聽著二人說話,將腳從石獅子上收了回來,罵道:“這又是個什麼東西,用得著給他說軟話?”

老管家嘴裡發苦,老爺一直吩咐要在京都夾尾巴做人,可小姐今天不知患了什麼失心瘋,居然會擺脫家人的阻攔。衝到了王府來,居然罵對方這位年輕官員是什麼東西……京都可不是燕京,水要深太多,街上隨便一個人都可能有什麼可怕的背景……

“燕京?”範閒微驚說道:“王大都督地家人?”

王小姐盯著範閒,說道:“你知道我家?你又是什麼人?”

範閒卻是根本不看她一眼,對著管家和家將溫和說道:“快把你們家小姐勸回去吧,這宮裡還沒有發旨,她就這般來鬧。傳出去怎麼見人?”

管家和那名家將連連稱是。只是互望兩眼,卻不敢上去扶自家小姐。因為先前已經試過幾次,根本沒有法子。範閒微微一怔,這才發現老管家的臉上有幾道鞭痕,雖然受力不深,卻也漸漸滲出血來。

他轉頭一看,便看見那名刁蠻王家女的左手上拿著一根馬鞭,不由臉色陰沉起來,有這樣一位忠誠管家,應當珍惜才是,居然還用鞭子毆打,對這女子的印象更是差到了極點。

恰在此時,這名王家小姐見範閒不理自己問話,擺出一副鼻孔向天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被關在和親王府門口外面半天,她已經丟了大臉,此時一個不知姓名的年輕官員,居然也敢給自己臉色,她哪裡還肯再忍,心頭怒火大作,眼中淚水漣漣,左手一揮,一鞭子就抽了下去!

馬鞭呼嘯著揮下,快要觸到範閒的鼻尖,範閒卻只是看著這個女子,在心裡嘲諷想著,自己重生這一世,所遇見的女子總是各有各地美妙之處,在澹州時便是想尋一個惡霸也尋不到,沒料到今天終於見著一顆嫩生的魚眼珠子了。

嗤嗤數聲,幾道寒風閃過,王家小姐手持的馬鞭在範閒身前斷成四截,垂落在地。

監察院六處的劍手,哪裡會讓一個刁蠻女子傷了自家的提司大人,只見寒光大作,六七把鐵釺便將這位王家小姐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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