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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時,天上雲頭微散,一輪清亮明月從淡雲間透了出來,銀色的月光照耀在荊戈銀色地面具上,十分美麗。
範閒站在門前,於月下輕輕敲門。
指節輕輕落在厚重地木門上,發出輕微的嗡嗡聲,不過是一聲響,木門地背後沒有人回應,但緊接著卻是傳出門簧輕動的微響。
潛伏在範閒兩側的二百名黑衣人,臉上都不由自主流露出震驚,今夜跟隨小范大人,奉先帝遺詔殺入皇宮,這二百人雖是勇敢忠誠無儔,但心中也是悲壯地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沒料到小范大人竟就這樣輕輕地把後宮的門敲開了!
在這一瞬間,所有殺入皇城的下屬們,在心中頓時對範閒生出了無窮的敬畏,對於今夜的成敗。也是信心倍增。
後宮的木門極其厚重,明顯內裡開門地內奸有些吃力。範閒閉著雙眼,將肉掌貼在木門之上,忽然眉頭一皺,體內真氣微運,輕柔的天一道真氣順著掌心傳至門上,將木門震開了約兩人寬。
很溫柔地開門,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範閒像陣風一樣閃入門中。然後看了一眼門後用緊張驚懼目光看著自己的太監,微微點頭,說道:“辛苦了。”
戴公公吞了一口口水,有些驚惶地看了一眼黑壓壓的四周,沒有敢接話。
只怕長公主方面也沒有想到,如今的皇宮內,居然還有人敢冒著滿門抄斬的危險,做範閒的內奸。更沒有人會想到,這個內奸,竟然是如今早已不復當初權勢,只是個普通可憐老太監的戴公公!
是地,範閒曾經對戴公公有恩。至少有三次大恩,但是這位太監甘冒如此大險幫助範閒,卻不僅僅是報恩,一方面是他想透過幫助範閒。重新獲得自己失去之後格外想念的權勢,一方面是這些年來他與範閒瓜葛極深,如果太子真的當了皇帝,只怕他連洗衣局的差使也不要想,直接等死。
最關鍵的是,戴公公清楚,自己那個侄兒其實一直在範閒的監視之下。而戴公公還指望自己那個侄兒替自己養老送終。
戴公公惶恐地看著四周,他其實有些納悶。為什麼自己開門會開的如此順利,那些盯著四周的侍衛,為什麼沒有發現自己?
“大人,奴才替您領路……”
開了兩人寬地宮門,不時飄入黑衣人,這些黑衣人的速度極快,不一時便全部突進後宮之中,各自選擇地形掩藏好身形。戴公公看著這一幕。心驚膽顫。知道這便是小范大人用來亂宮的部屬,只是看著……人似乎太少了點兒吧?
“找個地方裝死去吧。”
範閒對戴公公輕聲說道。眼中的絕決之意漸漸濃烈了起來,他對皇宮地形之熟悉,是所有人都想像不到的,因為從第一次入含光殿偷鑰匙開始,對於宮中地突殺撤退路線,他在府中不知演算了多少次。
機會,向來只留給有準備的人。
戴公公聞言,趕緊佝著身子消失在了黑夜之中,聽小范大人的話,找個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裝死去了。
而這邊二百夜行人也已經各自做好了最後地準備。範閒看了荊戈一眼,薄唇微啟,吐出寒冷無比地一個字來:“突!”
任務在入宮之前早已安排好了。在宮中擁有他人猜想不到的眼線,又有各方面的渠道幫助範閒瞭解,他對於宮中的佈置十分清楚,將這二百人分成了四個小組,其中最關鍵的便是他和荊戈率領的兩個小組。
範閒將帶著六處的刺客劍手,直突含光殿,務必要在宮中人反應過來之前,將寧才人、宜貴嬪、三皇子這三個人,從太后的親自看管中救出來!
這是重中之重,大皇子敢領著禁軍反了,正是因為他相信範閒能夠將自己地母親救出來。範閒自然不能讓如此信任自己的兄長失望。
而荊戈統領的主要是黑騎中的單騎高手,要以突殺之勢,直撲廣信宮,務求一擊中的。
因為長公主在廣信宮裡,不將這個女人殺死,範閒便會一直覺得有隻毒蛇在盯著自己。
範閒已經查出,婉兒和大寶在廣信宮中,而他卻不親自去廣信宮,一方面是含光殿處更重要,另一方面……不知道是不是他下意識裡,也很害怕面對那種局面,所以乾脆讓荊戈領軍?
兩百個黑衣人像兩百個幽魂,在淡淡的月色下,分成無數線條,沿著箭頭,向後宮裡的各處地方撲去。
範閒朝著含光殿的方向極速前行,一路過花過樹過湖過亭榭,然後遇見了幾名侍衛。
“丙值帶刀侍衛。”
範閒看也沒有看這幾名呆立在旁地侍衛一眼,只是在心裡說了一句,負責輪班巡邏這片區域地侍衛是丙值侍衛。看來那個小傢伙也沒有失手。
之所以對於這些侍衛看也不看,因為沿途的這些侍衛已經不能動了!
不知道是中了毒,還是受了什麼樣地詛咒,這些距離戴公公所開宮門最近地侍衛們眼珠子裡驚駭亂轉,卻是發不出聲音來,整個人的身體也有些僵硬,難怪戴公公替範閒開啟宮門,竟然是如此順利!
這一幕很詭異。幾句負責後宮護衛的侍衛,看著在自己眼前飄過來的黑衣人,竟是沒有辦法做出反應!
嗤嗤數聲響,範閒這一隊人馬最後的兩名六處劍手,拔出鐵釺,乾淨利落地在這幾名侍衛的咽喉上一劃,讓他們斃命,也讓他們終於擺脫了這種惡夢般的情緒困擾。
再過樹。過花,過湖,過亭,含光殿近在眼前。
範閒一甩手,一枝暗弩射了出去。釘死了一名發現了自己,張嘴欲呼的守夜太監!
範閒需要速度,他需要這種速度所帶來地突擊厲殺感覺,需要這種感覺對宮中所有人的震撼。所以他不在意自己的身形暴露。
藥物只能針對一班侍衛所用,只能保證侍衛發現自己的時間更晚一些。他從來沒有奢望過,自己帶著二百人突進皇宮,直到自己站到皇太后的床前,而依然沒有一名侍衛能發現自己。
被發現只是遲早的事情。
含光殿離這批如離弦之箭般射出的黑夜殺手,不足三十丈了。
而側後方遙遠的所在忽然傳來一聲驚呼,數聲刀兵相交金鐵之聲,範閒沒有回頭。卻也聽出不是廣信宮方向,應該是另兩批准備摸黑去迷侍衛駐廂地地下屬。
他的心頭一緊,額上滲出一滴冷汗,知道行蹤終於被發現了。
“放,散!”
範閒身形未止,右手卻握緊了拳頭,然後迅疾散開。一看這個指令,監察院訓練有素的六處劍手們。頓時自他的身後散開。沿著含光殿側方的那道曲湖,化作了無數道曲線。繞著路,藉著樹木地遮蔽,向著那座冷清的宮殿掠去。
而拖在最後方的那個監察院劍手,猛地頓住了身形,鐵釺刺入土中,自懷中取出一個小筒,眯眼對著天上明月一看,然後用力一扯!
煙花直衝天穹,一瞬間,便將這片清幽深黑的皇宮照耀清楚,也給京都裡四面八方隱藏著地人們,發出了最明確的訊號。
隱跡已經告一段落,正式進入突殺。
一把刀飛了過來,斬入那名監察院劍手的右肩。這名劍手此時還拿著煙花,沒有躲開,鮮血綻了出來。但他一聲悶哼後,左手反拔地上鐵釺,與旁邊撲過來的兩名侍衛廝殺到了一處。
範閒此時距離含光殿只有十丈,他沒有去看煙花,沒有時間理會那名忠心下屬的死活,只是冷冷盯著含光殿,發現裡面已有動靜,不由心頭漸寒,這後宮裡防衛力量的反應速度,實在是高出了自己的估計。
快,再快一些!
四處似乎都有侍衛反應了過來,而範閒此時正對著含光殿,雙眼微眯,殺意全放,體內的霸道真氣在一瞬間提升到了經脈所能容納地極點,然後一腳踏上了殿宇側方的石欄!
石欄盡碎!
藉著這股巨大的反震之力,範閒的人飛了起來,就像一隻黑色的大鳥,在月色下用一種粗暴狂妄的姿態,駕臨到了含光殿的上方,展露著自己的決心!
至最高處,真氣漸緩,身體有下墮之勢,他悶哼一聲,右手橫橫拍了下去,以大壁棺之勢,將自己地身體帶動橫移三分,拍在了含光殿地琉璃瓦上。
一拍之下,瓦片亂飛,在月光中亂飛著,給人的感覺是似乎這一剎那,整座含光殿都被拍地顫抖了起來!
沒有人能及得上範閒此時的速度,沒有人敢於抵擋如此一往無前的氣勢。月色下,他藉著一拍之力,再次飛掠而起,如大鳥展翅,臨於殿頂,然後氣運全身,墮下!
轟隆一聲巨響,含光殿被他挾著全身的霸道真氣,硬生生砸出一個大洞來!
就在含光殿宮女驚恐地點亮第一盞宮燈時,一身黑衣的範閒像塊石頭一樣,落在了含光殿後殿的地板上,他的身邊全是碎瓦灰土,他的腳下是被踩的寸寸裂開的青石地板。
他的手中,是那把天子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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