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泡沫,飛翔於天水之間的海鷗似乎感受不到這種壓力,依然很自在的飄著,浮著,飛著。
鳥兒在海上覓食,發出尖銳的叫聲,驚醒了在碼頭上沉思的皇帝陛下。
他向後召了召手,說道:“到朕身邊來。”
先前一直在木板碼頭下方看著皇帝身影地範閒,聽著這話,跳上了木板,走到了皇帝的身邊,略微靠後一個位置,向著前方,看著那片一望無際的大海。
“再往前一步。”皇帝負著雙手,沒有回頭。
範閒一怔,依旨再進一步,與皇帝並排站著。
海風吹來,吹的皇帝臉頰邊的髮絲向後掠倒,卻沒有什麼柔媚之意,反而生出幾份堅毅到令人心折的感覺。他的腳下,海浪正在拍打著木板下的礁石,化作一朵雪,兩朵雪,無數朵雪。
“把胸挺起來。”皇帝眼睛看著大海地盡頭,對身旁地範閒說道,“朕不喜歡你扮出一副窩囊樣子。”
範閒微微一笑,明白陛下此時的心境,依言自然放鬆,與他並排站著,並不開口說話。
“朕上次來澹州地時候,連太子都不是。”皇帝緩緩說道:“當日陳萍萍就像洪四癢一樣站在身後,你父……範建就像你此時一樣,與朕並排站著,洗沐著澹州這處格外清明的海風。”
“自從當上太子後,範建便再也不敢和朕並排站著了。”
範閒微微偏頭,看見陛下的唇角閃過一絲自嘲。
皇帝微嘲說道:“等朕坐上那把椅子,南征北戰,不說站,便是敢直著身子和朕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範閒恰到好處地嘆了一口氣。
“當日我們三人來澹州是為了散心,其時京都一片混亂,兩位親王為了奪嫡暗中大打出手,先皇其時只是位不起眼的誠王爺。”皇帝淡漠說道:“我們這些晚輩,更是沒有辦法插手其中,只好躲的離是非之地越遠越好。”
他偏頭看了範閒一眼,說道:“其實和你現在的想法差不多,只不過你如今卻比當年的朕要強大許多。”
範閒微笑說道:“關鍵是心……不夠強大,有些事情,總不知該如何面對。”
“想不到你對承乾還有幾分垂憐之情。”皇帝回過頭去,冷漠說道:“不過這樣很好……當年我們三人在這碼頭之上,看著這片大海,胸中卻沒有對誰的垂憐之情,我們想的只是如何自保,如何能夠活下去……朕時常在想,當日看海,或許也只是在期盼海上忽然出現一個神仙。”
範閒沉默著,知道皇帝接下來會說什麼。
“海上什麼都沒有,就像今天一般。”皇帝緩緩說著,唇角再次浮現出一絲笑意,“然而當我們回頭時,卻發現碼頭上多了一位女子,還有她那個很奇怪的僕人。”
範閒悠悠嚮往說道:“其實兒臣一直在想,當年您是如何結識母親的。”
皇帝的身子微微一震,被範閒這神來一聲兒臣震動了少許,才發現這小子竟是下意識裡說了出來,唇邊不由露出一絲很欣慰的笑意。
然而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是說道:“先前與你說過,從沒有人敢和朕並排站著……卻只有你母親敢……不論是做太子還是皇帝,你母親都敢與朕並排站著,看看大海,吹吹海風,根本不把朕當什麼特殊人看待……甚至,有時候會毫不客氣地鄙視我。”
皇帝自嘲笑道:“她死後,這個世界上便再也沒有這種人了……朕不指望你能承襲她幾分,只是覺著你不要太過窩囊,平白損了朕和你母親的威風。”
範閒苦笑想著,這是您在撫古追今,才允許我站會兒,至於威風……還是免了吧,小命要緊。
“陛下,還是回京吧。”範閒終於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略帶憂慮之色說道:“離京太久,總是……”
見他欲言又止,皇帝冷冷說道:“把你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你不過是想說,怕有人趁朕不在京都,心懷不軌。”
皇帝看著大海,平靜到了冷漠的地步,輕聲說道:“朕此行臨海祭天,正大光明地廢儲,便是要瞧瞧,誰有那個勇氣和膽量,便要看看,今日慶國之江山,究竟是誰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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