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透出,她嘆息著:“如果能將我那女婿殺死也不錯,山谷狙殺,簡單,粗暴,直接,有軍人風格……我喜歡。”
她地話語忽然停頓了下來,二皇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室內盡是一片無言的感嘆。
許久之後,長公主才緩緩搖頭說道:“這樣都殺不死他……究竟是他運氣夠好,還是怎樣?”
二皇子與長公主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不安與自嘲,範閒……真是一個怪物,運氣好到不能再好的怪物,或者說,所有人在如此重視他的今天,依然低估了他的實力。山谷裡狙殺的細節,早已到了這些貴人們的案頭,對於在那樣地狀況下,範閒不止活著回到京都,還將狙殺者全部殺死,並且抓到了一個活口,所有勢力都感到了無比地震驚。
甚至有一絲隱隱的畏懼。
長公主沒有畏懼,只是淡淡想著,如果。只是如果,沒有當年牛欄街那件事情,這個世界該是怎樣地美妙。
“繼續和東宮搞好關係。”長公主像教訓自己孩子一樣教訓著二皇子,“我們需要他的名義來說服太后。”
二皇子點點頭,終於忍不住心頭的強烈疑惑,問道:“究竟是誰動地手?總不可能是陳院長忽然患了失心瘋吧。”
“五架守城弩的編號已經查清楚了。”長公主嘲諷望著二皇子,“是你那小妻子孃家的東西。”
二皇子堅定地搖搖頭:“葉家的勢力遠在定州,就算二百強者連夜突襲。也不可能完全不驚動京都守備和監察院,至於這五架守城弩,更是……荒唐。”
“朝堂之上,從來不管荒不荒唐。“長公主嘲諷說道:“陛下和監察院要發洩怒氣,在找不到出口的情況下,葉家必然成為這個出氣筒。”
二皇子沉忖少許後,鎮定說道:“請姑母出手。”
葉家雖然遠在定州,因為懸空廟一事屢遭打壓。但畢竟還是軍中的實力派人物,如今又與二皇子成為一家人,當此危局,二皇子自然不願意葉家因為範閒遇刺一事再受打擊,就算為了將來的大事。葉家也要保下來。
“我不是神仙。”長公主平靜說道:“天子之怒,又豈是宮中這些婦人幾句話就能擺平?”
她靜靜地看著二皇子,說道:“不說葉家,你自己也做好準備吧。我瞭解我那皇帝哥哥,這次他一定會很生氣,而且如果到最後他都找不到事情的根源,也許他會普降恩霂,讓所有人都不快活。”
二皇子低頭,知道很多人要倒黴,不過他也不怎麼擔心,反正事情與己無關。仍然是堅持問道:“到底是誰?姑母……這件事情很緊要,莫瞞孩兒。”
長公主地眼神依然平靜著,唇角卻翹起了好看的、微嘲的曲線。
“所有人都知道我與範閒不對路,因為我要保你,而範閒在江南已經亮明車馬要保老三上位。”長公主微笑說道:“但你我都清楚,山谷裡的事情不是我們做的,這事情就很明瞭了。”
“為什麼不對付老三,只想殺死範閒?”
“這就說明。這次狙殺與那把椅子無關。”
“只和範閒本身有關。”
“而和範閒有關的事情。足以引動軍方某位大人物動手,除了那把椅子之外。就只有當年的那個女人。”
“那位軍方的大人物為什麼會因為那個女人而要殺死範閒?”
“肯定是因為他知道如果範閒將來真地上位,或者是扶助老三上位……一旦知道了某些事情,肯定會為那個女人讓他們的家族完蛋。”
“如此看來,那位軍方的大人物,一定與當年那個女人的死亡有關。”
不需要抽絲剝繭,長公主只是緩緩一句一句說著,就像是在說家常一般,便無比接近地靠攏了事情的原初真相。
“可是……京都流血夜?”二皇子皺眉說道:“參與過葉家之事地人,不是死光了嗎?”
長公主嫣然一笑,半晌之後說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死了嗎?”
她的眉宇間忽然現出一絲狂熱之意,“而且如果我沒有發瘋的話,既然那位軍方的大人物能夠一直光彩無比地活到現在,當年那個女人地死,只怕還沒有這麼簡單……噢,我越來越佩服他了,比小時候更佩服。”
二皇子嘴唇發乾,知道姑母佩服的是誰,而且內心深處也為姑母的推斷而感到無比震驚,事情的真相如果真是這樣,那隻能說姑母的這顆心,實在是太過敏巧可怕。
只是他也無法確定這一點,半晌後皺眉說道:“可是……聽訊息,在範閒回京的路上,大都督那位公子,曾經射過一箭。”
長公主輕笑著:“你也清楚,那位軍方的大人物雖然天天躲在府裡,可手卻在外面伸著,燕小乙的兒子一直在他手下藏著,這一次看來……這位大人物也怕陛下真地查出他來,硬生生地想拖著咱們下水。”
二皇子嘆了一口氣,說道:“如此看來,竟是所有的人都想範閒死了,真不知道父皇會怎樣處理。”
“要謝謝你的父皇。”長公主微笑說道:“他將範閒變成了一個孤臣,同時卻自覺不自覺地將所有人都推到了咱們的身邊,葉家如此,今日那位軍方的大人物也是如此,天啊,我一樣一樣的事物被他奪了交給我那好女婿,他又一樣一樣地還給我一些更好的東西,這世道,怎麼這麼可愛呢?”
內庫,崔家,明家,甚至還有自己的女兒……長公主緩緩握緊了自己地拳頭,臉上保持著溫柔地微笑,話語裡卻流露出一絲嘲諷的味道。
“我一向敬畏他,卻也清楚地知道,他有個致命的弱點。”
二皇子不敢接話。
“他太多疑了。”長公主微笑著:“多疑者必敗。”
毫無疑問,對於政局上的判斷,對於名利場中的羅網,長公主擁有世人難以企及的智慧,但對於山谷狙殺一事,她也只是猜中了表面的部分,至於最深層的原因,只怕除了一個人之外,誰也不清楚。
甚至就連主持這次山谷狙殺的軍方大人物自己也不清楚。
京都城一處安靜的大宅,這宅子生生佔據了半條街,闊大奢華無比,一應儀制,均是按著王爵之邸製造,院內院外各式樹木雜生,在這黑夜裡看著就像是巨人們蓬亂的長髮,刺向孤獨寂寞的天空。
一位穿著棉袍的老人,正在自己的別院前菜地上澆水,老人穿著一雙棉鞋,鞋尾後已經有些磨損了。穿棉袍棉鞋,樸素簡單,這是無數年軍旅生涯所鑄就的性情。
他愛種菜,尤其是在年老之後很少去院裡坐班,更喜歡折騰家裡的幾分菜地,家裡的兒子孫子們都知道他的這個愛好,弄了很多稀奇的菜籽來。
但他不種,他只種白菜和蘿蔔,軍隊裡最常吃的這兩種菜。他與那位糊塗的靖王爺不同,他不是靠田園這寄託悲傷,他只是習慣了,習慣種菜,習慣簡單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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