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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種白菜的老爺子(1/2)

作者:貓膩
第三十四章  種白菜的老爺子

“不可能。”

範閒躺在床上,搖頭說了三個字,然而馬上卻咳了起來,似乎連他的內傷都知道,他不可能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斷,心情激盪之下,難免有些反應。

不過範閒依然覺得不可能,自己自幼便跟隨著費先生學習生物毒藥入門及淺講,學習監察院裡的規章與部門組成,學習監察院特有的處事手法和殺人技巧,從很小的時候,他的生活便開始和慶國官員百姓們最害怕的監察院緊密地聯絡在了一起。

在別人眼中,他是個小孩兒,頂多是有些天才氣質的小孩兒。但他清楚,澹州時的範安之,靈魂已經相當成熟,所以他早就明白,自己將來的人生,肯定會與監察院緊密的聯絡在一起。

入京後提司腰牌的現世,更讓範閒明白了監察院那些老人的良苦用心,對方是想將監察院交給自己,或者說是還給自己,更準確地說,是還給當年那個女子。

到了如今,範閒擁有了難以計數的財富,擁有了天下皆知的聲名,擁有了極高的地位,這一切或許是憑藉著他兩世為人的經驗,無數前賢的詩賦歌詞,自己打小練就的堅毅心神,但他心裡清楚,這一切都只是外物,難以系身,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失去。

而自己之所以一直到今天還能擁有這些,就是依靠的監察院的力量。

無論從哪個方面說,監察院都是範閒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根基、根本。

雪谷狙殺與懸空廟的刺殺不同,懸空高之後受的重傷,那完全是一次意外事件,影子的出手,完全都在陳萍萍地控制之下,如果不是恰好那時自己的霸道卷練到了瓶頸。湊巧經脈盡斷,想必最後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

可是雪谷里的狙殺,那就是為了殺死自己,一旦展開,絕無收手的可能……

如果真如父親所言及自己猜想,這個根基忽然鬆動了起來,範閒隨時都有可能頹喪退場。對於這個猜想,不論是從理智上。還是感情上,範閒都不願意接受,也不可能接受。

“不可能。”

範閒再次用重重的語氣重複了這三個字。

他是監察院提司,經過這兩年來陳萍萍的刻意放手與扶持,在八大處裡早已安下了自己的人手,啟年小組也成為了一個特殊地部門,一處有自己,四處有言冰雲。三處有費介,五處黑騎無心,而且現在有了荊戈,六處有影子……

算來算去,如今的範閒再不是當初的孤家寡人。整個監察院的資源早已被他牢牢地握在了手中,他實在想不明白,就算院中出了一個叛徒,也不可能完全把自己矇在鼓裡。與自己的敵人配合。

除非是他。

就是自己在山谷中想的他。

可是他……對自己是如此的和藹,那雙一直放在羊毛毯子上的手是那樣地穩定,那個瘦削的殘疾身體顯得那樣可靠,不論自己在哪裡,總覺得他就是自己最大的靠山,讓自己不論做什麼事情都沒有一絲畏懼。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範建冷冷說道:“當年你母親比你現在如何?同樣是左手監察院、右手內庫,身後有老五,更何況她還多了我們這幾個人。南有泉州水師,比你今日如何?……可是最後呢?”

範閒沉默了下來,忽然隱隱感覺到,山谷裡的事情,只怕與許多年前地那件事情有關。

“皇后的父親,是被我親手一刀砍下了頭顱。”範建低頭看著自己修長的手指,微笑說道:“可是……誰知道該砍的腦袋是不是都砍光了?”

範閒初聞此事,震驚異常。看著父親半天說不出話來。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來皇后地父親。竟是父親親手殺死的!

他知道父親說的是什麼意思,當年京都流血夜是對葉家傾覆的一次大報復,但是葉家當年根基何其深厚,在一夜之間被顛覆,雖說是趁著皇帝西征……可是京都裡不知道有多少權貴家族參與到此事之中,有些漏網之魚……甚至是元兇仍存,也並不出奇。

只是……範閒打破了沉默,臉上流露出堅定的神色,溫和說道:“父親不要說了,我相信院長。”

範建嘆了口氣。

範閒繼續溫和說道:“你的話,其實他也曾經對我說過……我也一直在想當年的問題,發現我入京都之前,你和陳院長彼此之間異常冷漠,完全不是現在這副模樣,我明白你們的心中都有警惕,只是正如我無條件地相信您,我也無條件地相信他。”

他輕輕咳了兩聲,繼續說道:“對同伴地疑心,是一種很可怕的事情,或許,有些人一直刻意隱瞞了什麼,就是為了讓你與陳院長互相猜疑。”

“我不會這樣。”範閒加重語氣說道:“我相信自己的感覺,只有感覺不會欺騙自己。”

他的眼光看著窗外。

許久之後,範建笑了起來,安慰說道:“看來對於人性,你還是有信心的……這一點,和你母親很像。”

範閒也笑了起來,說道:“只是對於特定的幾個人罷了。”

範建接著平靜問道:“這件事情你準備怎麼處理?”

“我先等著看陛下的處理結果。”範閒沉默少許後,繼續應道:“只怕調查不出來什麼事情,對方投了這麼大的本錢進去,自然也想好了善後地法子。”

他嘲諷笑道:“有時候都不知道陛下地信心究竟是從哪裡來的,這軍方都開始有人騷動了,他還是如以往那般毫不擔心嗎?”

“查,總是能查到一些東西。”範建望著兒子,知道年輕人並沒有被鮮血衝昏頭腦。欣慰笑道:“守城弩都是有編號地。”

“怕只怕連這城守弩也是從別處調過來,查錯人可不好了。”

“你說的不錯。”範建唇角浮起一絲古怪地笑容,“陛下震怒之下,案子查的極快,下午就得了訊息。山谷中一共有五座守城弩,剛從內庫丙坊出廠,本應是沿路送往定州方向……只是不知為何,卻比交貨的時間晚了些。恰好出現在了你回京的路上。”

“定州?”範閒皺起了眉頭,“葉家又要當替罪羊?陛下能狠下這個心嗎?”

“陛下當然知道這件事情的蹊蹺。”範建說道:“只是……萬一是葉家故意這麼做的呢?”

“所以需要別的證據。”範閒輕聲問道:“我送到樞密院的那個活口有沒有價值?”

“有。”範建又古怪地笑了起來,說道:“你這一招還是和當年對付二皇子地招數一樣,把證人送到對方的衙門裡。”

範建面色微靜,說道:“只是一個方法,最好不要使用兩次,至少這次樞密院就沒有上你的當。”

“噢?”範閒皺眉說道:“他們怎麼處理的?”

範建微微一笑說道:“他們像供奉老祖宗一樣把那個活口供著,生怕他失血過多死了。不好應付陛下的問話,緊接著,他們便藉口此事必須由監察院調查,軍方應要避嫌的原因,便將這個人送到了監察院。”

範閒微微一怔。

範建繼續笑道:“但人是你扔在樞密院的。監察院自然不肯接受,又讓人拖回了樞密院……樞密院這些軍隊的粗人,這次真是學會了賴皮,竟是把這人又拖回了樞密院。”

一向肅容地戶部尚書笑著搖搖頭:“今兒下午。兩個院子就在這個活口身上較勁兒,你送給我,我送給你,就像這個人是燙手的山芋一般,誰也不肯接。”

雖然今日遇著伏擊,範閒心情有些沉重,但聽著父親這番話,依然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似乎眼前看見了今日下午,在天河大路上,在慶國朝廷的權力中樞所在地,兩個衙門像拖豬肉一樣地,你來我往……那位軍中好漢,只怕一輩子也沒有想過,會有這種待遇吧。

“最後怎麼處理的?”

“最後還是宮中發了話,監察院收入大獄中了。”

範閒嘆息道:“想不到睡了一下午。京都裡竟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範建靜靜地看著兒子。半晌之後緩緩說道:“你被軍隊伏擊,這是京都流血夜之後。最大地事情……而且你活著回來,不知道讓多少人再也無法安坐府中,這夜裡,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睡不著覺。”

範閒沉默。

“你真的要動手?”

“我不會親自動。”範閒輕聲說道:“但我要讓他們痛,痛到骨頭裡。”

範建點了點頭,說道:“你自己處理,只是……不要把整個軍方都得罪了。”

“我有分寸。”

範建站起身來,離開他的臥房,最後說道:“你必須要活著。”

這一個夜,有無數人,坐於幽房,神思不寧,沉默不語。

範閒遇刺的訊息早已傳遍整個京都,今日例行地大朝會就因為這件突發事件戛然而止,據退朝的大臣們私下議論,陛下在聽到這個訊息之後,表現的還算鎮靜,馬上命令禁軍大統領大殿下出宮巡視,又命舒胡二位大學士代天子慰安。

但又據宮中的姚公公說,陛下回到御書房之後,生生握碎了一個官窯瓷茶杯,長久沉默不語。

所有的人都知道皇帝陷入震怒之中,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在害怕,那些主持了山谷之事,或者暗中幫助了山谷之事的人物,各懷鬼胎,各懷不安地在各自府邸裡籌劃著。

既然這些人敢於在京都郊外殺人,自然就做好了迎接陛下怒火和監察院報復的準備。他們只是沒有想到,在動用瞭如此強大的力量,進行了如此周密地準備之後……範閒竟然沒有死!

“他居然沒有死!”

東宮裡的太子殿下咬牙切齒地說著,一手抓著身旁腳榻上地繡布,將這軟軟的繡布抓成了無數朵難看的花朵。

皇后娘娘娥眉微描,冷漠而貴重地坐在他的對面,冷聲說道:“注意下身份,注意下言辭。範閒乃是當朝大臣,他若不死,你身為儲君,應該是欣慰,怎能如此失望?”

太子冷笑兩聲:“這裡是東宮,再說所有人都知道本宮與他範閒之間只可能活一個下來,只怕所有人都在猜山谷裡的事是本宮安排,既然如此。我何必還要裝出那種仁愛模樣?”

皇后靜靜地看著他,半晌之後說道:“不要擔心,陛下不會疑你,因為……我們本來就沒有這種實力。”

太子啞然,直到此時他才醒悟過來。在朝中這些勢力當中,就屬自己的力量最為薄弱,這一方面是因為老二這若干年來地鬥爭,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自己失去了長公主這個強助。還有個原因就是範閒地存在。

他苦笑了起來:“沒想到如今反而成了個好事,母后說地對,本宮可沒有辦法調動軍隊去殺人。”

“只是……”太子地眼中閃過一絲嫉恨,“如果範閒死了就好了。”

好一個範閒!在江南打明家的家產官司,卻偏偏要往嫡長子沒有先天繼承權的大是非上套,你以為你想的什麼,本宮不清楚?太后不清楚?太后已經開始生氣了……太子冷笑著,心裡十分感激那個不知名的勢力。在這樣一個情況下,居然敢於正面狙殺範閒,幫助京都裡的許多人做了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情。

有很多人在這個夜裡猜測著,究竟是哪個勢力如此膽大妄為,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在京都近郊謀殺天子寵臣。

所有人地目光都投向了長公主,因為似乎只有這位貴人才有這樣的瘋狂,才有這樣的膽量。才有這樣的實力。

“很遺憾這次沒有成功。”在京都一間幽靜的王府中。慶國最有實力、也是最美麗地那位女人正懶洋洋地躺在矮榻之上,榻腳生著一個火籠。暖氣升騰著。

李雲睿雙眼微眯,眸子裡盡是懶散之意,她望著坐在下手方的二皇子微笑說道:“不過這事兒與本宮無關,本宮還不至於愚蠢到這種地步,要對付範閒,有的是簡單的法子。”

二皇子微微一怔,其實從聽到山谷狙殺地訊息時,他就以為是長公主做的,算來算去,也只有她才有這樣的魄力,才敢不看陛下的臉色,甚至他在隱隱懷疑,這件事情是不是得到了太后祖母的默許。

不料聽到了長公主很直截了當的否認。

“當然,本宮很感激那位。”李雲睿微笑說著,三十幾歲的婦人卻沒有絲毫花朵將殘的味道,反而是濃媚無比地開放著,每一眯眼,每一轉腕,一股風流味道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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