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在了人們的記憶中。
只是回到京都沒有太久,君山會在江南的實力便令她很惱火地展露在了皇帝哥哥地面前,於是皇帝命她再次搬進皇宮,名為團圓,實為就近監視。
不過長公主畢竟在宮中經營日久,又是太后最疼愛地小姑娘,與皇后之間的關係也向來緊密,所以她出入皇宮還是沒有誰也阻得住,她暗中做地那些手腳,也成功地瞞過了許多人。
當然,為了讓皇帝哥放心,她並不方便出宮太多,與下面的大臣們聯絡過密,所以如今她最常做的活動,便是在宮中陪太后聊天,與皇后娘娘湊在一處研究些花鳥蟲水之類的繡布。
繡的只怕不是布。
江南的局勢已經定了下來,不管長公主李雲睿服不服氣。承不承認,難不難過,總之,她經營了十餘年的江南……已經被她那位“成器”地女婿全盤接收了過去!
明老太君死了,三石大師死了,明家噤若寒蟬,江南官場在範閒與薛清的合力壓制下,也沒有太多的反彈。她安插在內庫轉運司三大坊的那些親信,也全部被範閒拔了出來,那些官員們雖然來信依然恭謹,但在範閒的淫威之下,卻也沒什麼法子動彈。
好不容易弄成的民怨激憤之勢,卻不知為何悄無聲息地散掉,如此一來,千里迢迢送來京都的萬民血書與打御前官司的老儒也成了無根之木。根本對朝廷形不成一絲威脅。
“罰俸?”長公主李雲睿微眯著雙眼,美麗地鳳眼之中閃著一絲戲謔的神色,“您說,他們老范家還差這點兒銀子嗎?”
坐在她身邊的,乃是那位面容端莊華貴的皇后。皇后微笑說道:“陛下疼著他們范家哩。前些日子清查戶部的事情,不也同樣草草收了場?”
長公主微笑著,長長的睫毛以遠不符合她年齡的青嫩眨著,輕笑說道:“範尚書於國有功。哪裡是咱們這些婦人能比得上的?”
她嘆了口氣,說道:“說到底,其實妹妹我也沒個子息,生個女兒又不怎麼親,理這些子事做什麼呢?我看入秋地時候,我還是向母親請求,回信陽去住好了。
皇后心裡咯噔一聲,暗罵這個狐媚子裝嫩。又聽出來對方是在以退為進……只是如今的局面,如果李雲睿真的甩手不幹,自己與太子這方面,怎麼也抵不住範閒和老三那邊的聲勢。當然,皇后也不是傻子,知道長公主是斷然不可能放棄手中的權勢,就此離開地。對方說這個話,不外乎是要在場面上佔個上風。
皇后微笑之中甚至帶上了一絲絕不應該有的謹意:“妹妹說的是哪裡話?雖然我是個不知國事的庸鈍婦人。可也知道妹妹乃國之棟樑。為咱大慶朝謀了不知道多少好處……你若真去了信陽,皇帝陛下便是第一個不會答應地。”
今日這兩位婦人的對話。其實依然離不開那張椅子,只是這種事情,在沒有發動之前,誰也沒有膽子說的過於直露。
長公主微微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說道:“母親年紀大了,總是容易受人蒙敝。”
皇后點了點頭,微笑說道:“慢慢來吧。”
二人沉默著,舉茶杯啜著,皇后忽然試探著問道:“聽說……範閒在江南做的不錯,就是最近忽然來了一位高手,在蘇州城裡斬了半片樓?”
一劍斬半樓的事情,總不可能遮掩太久,還是傳回了京都,傳入了宮中。
長公主知道皇后想問什麼,卻偏偏不給對方說個實話,略帶一絲傲意笑著說道:“江湖之事,我是不怎麼清楚的。”
如果一位大宗師站在長公主的身後,那麼皇后對於二人合作中自己應該站的位置,便會有個更清楚地認識,當然,這對於皇后和太子的決心,也是一個極大的加強。
見長公主不肯明言,皇后在心裡暗罵了兩句,便告辭而去。
看著那位一國之母略有些落寞的背影,長公主的眼中閃過一絲憐憫與鄙夷,心想這樣的角色,居然也想分杯羹吃,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信心。
信陽首席謀士黃毅與袁宏道都不可能入宮,所以此時長公主身邊的親信乃是位太監,那位太監站在一邊輕聲說出了長公主心中地疑問:“皇后娘娘……難道不知道這是……?”
“與虎謀皮。”長公主將親信不方便說出地四字說了出來,冷笑說道:“本宮便是老虎,她也只得站在我這邊,不然如果老三真的上位,到時範閒要報葉輕眉地仇……誰來幫她擋?”
她緩緩閉上雙眼,說道:“我與她暫時擱置到底是承乾還是老二的問題……因為她知道,如果事成,她是爭不過我的,只求一個活路罷了。”
“江南那邊?”
“不用再管了。”長公主嘆了一口氣,“我那女婿。下江南之前便做好了準備,江南的那些土人,哪裡能是他的對手。”
她搖了搖頭,出了會兒神後幽幽說道:“如今想起來,當初還真是犯了大錯,如果沒有牛欄街地事情,我與範閒之間,何至於會鬧成這樣……如果他站在我的身邊。這個天下還有誰能對抗我們?”
不等那名太監回話,她又自嘲地笑了起來:“真是異想天開,如果我與範閒沒有這種深仇不可解,我那位皇帝哥哥又怎麼敢如此重用他?”
那名太監在一旁聽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從一開始我就錯了。”長公主美麗的臉上閃過一絲冷漠與決然,“範閒再厲害,也要被宮中的線提著他的四肢,我何需要去理這個傀儡。我要理的,本來就應該是那個提著線的人。”
離廣信宮不遠的含光殿裡,皇太后正半眯著眼發睏,老人家畢竟年紀大了,精神早已不如當年。心中地殺伐決斷也不如當年。
“停了停了。”老婦人厭惡地止住了宮中那位說書的宮女,看了一眼那宮女手上拿著的書,半晌沒有言語。
“盡是些荒唐言語,也不知道市井間怎麼有這麼多人愛看。”身旁一位老嬤嬤討好說著。
太后搖搖頭。半晌之後輕聲說道:“小孩子嘛……有些不服氣總是正常的。”
老嬤嬤不敢再說什麼。
太后眼中閃過一絲很複雜的情緒,其實皇后讓自己看石頭記的意思,她何嘗不知道,雖然她心裡對於範閒的怨懟之意確實十分憤怒,但卻更憤怒於皇后的所作所為。
範閒那位母親再有千般不是,可範閒畢竟是皇族地子孫,這是老太后最看重的一點。
“晨兒走了多久了?”老太后忽然想到自己最喜歡的那個外孫女,問著身旁的人。
“郡主如今應該已經在杭州了。”
“嗯……江南我也是去過的。那地方景緻不錯,就是那些女人太放肆。”太后皺了皺眉頭,吩咐道:“范家就算準備地再用心,終是不及宮裡的東西,你讓人去準備些物事送到江南去。”
老婦人想了想,又說道:“去信問問晨丫頭,在西湖邊住的慣不慣,如果不喜歡。讓她搬到山上的行宮去。”
老嬤嬤趕緊應了聲。
御書房內。剛剛結束御前會議地慶國皇帝陛下疲憊地揉揉眉心,喝了一口暖和的參茶。看著窗外似乎永遠沒什麼變化的景緻,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頭。
“洪竹啊……”皇帝下意識喊道,喊出口來,才想起洪竹已經被自己調到東宮半年了,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皇上,有什麼吩咐?”身旁的太監頭子恭謹問道。
皇帝搖搖頭,輕輕咳嗽了幾聲,回聲在御書房裡迴盪著,他不由怔了怔,心想自己或許真是老了,聽著咳嗽的回聲,竟然發覺自己是如此的孤獨。
“去小樓看看。”
他一拂龍袍,挺直胸膛往門外走去,身後的太監趕緊跟上,只來及聽到皇帝陛下隱隱的一聲嘆息:“什麼時候有空,再去澹州看看?”
這一年地慶國,與往常的年份並沒有兩樣,宮裡依然在寂寞著、骯髒著,宮外依然在熱鬧著,朝廷裡依然在爭執著,六部依然在打架,監察院依然在沉默且猙獰,陳老院長依然在陳園裡欣賞歌舞,範尚書依然在戶部裡忙碌。
民間的百姓在掙扎著存活,在存活之餘尋著些快樂的事情以安慰自己快要麻木的心神。
比如東家嫁了位姑娘,西家死了位老人,南方今年沒有發大水,西邊似乎又在打仗,小范大人沒寫詩了,那位北齊聖女究竟和范家的少奶奶對上面沒有?
由京都一路往下,將將匯入大江之處的吉州。河堤兩邊正是一片熱鬧繁忙景象,修葺河堤的人們像螞蟻一樣辛苦地搬運著沙石,今年慶國運氣不錯,春汛比想像中要小了不少,而國庫地充裕也給河運總督衙門帶來了不少底氣,雖然層層苛扣著,但終究還是發了不少工錢下去,所以民伕們幹活地動力也強了不少。
楊萬里滿臉黝黑。穿著一身粗布衣裳,眉頭深鎖站在竹棚之中,如今的局勢雖然不錯,但秋汛才是最恐怖地事情,而他身負門師重任,要監督著暗中運過來的銀子走向,所以精神壓力無比巨大。
而要搶修河堤,分水。這些事情他雖然不懂,卻也是放下了身段,親力執行著,連日的太陽暴曬,終於洗去了這位範氏門生身上最後一絲書生氣。讓他變成了一位真正的官員。
河堤上,遠遠行來數人,看模樣應該是赴異地為官的官員。
那一行人隔著老遠,便開始對著竹棚內呼喊了起來。
楊萬里扯起下襟。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疑惑地望著那邊,終於看清了來人是誰,不由驚喜著迎出棚外。
“季常兄?佳林兄?你們怎麼來了?”楊萬里感動地迎上前去,一把握住來人的雙手。
來人正是範門四子當中的侯季常與成佳林,這二人春闈之後便一直放在外郡做事,由於有範閒地照應,加上他們自身也爭氣。所以提升的頗快,不過是一年多的時間,竟是完成了幾級跳,邁過了七品的第一道大坎。
只是這二人任官的所在,離吉州之地甚遠,所以楊萬里在驚喜之餘,也不免有些意外。
侯季常沒有來得及回答他的話,只是握著那雙滿是老繭的手。望著楊萬里那張黝黑的臉。感動說道:“大人來信,只是說你到了河運總督衙門。卻沒有想到……竟然會這樣苦。”
一旁地成佳林已是有些唏噓了起來。
楊萬里呵呵笑著,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正色說道:“往常萬里只會清談政事,卻是直到接觸了這些民生之事,才知曉我大慶朝的百姓過的是如何不易……老師讓萬里來修河,實在是對萬里的信任與栽培……也只有親歷此事,才知道老師那看似漫不在乎的容顏之下,委實有一顆憂國憂民之心。”
三人都沉默了下來,還是侯季常打破了安靜,悠悠說道:“據傳言講,大人之所以能夠震服那位北齊聖女,全是因為大人在北齊皇宮之中說地那句話。”
說到北齊聖女海棠,縱使這三位都是範閒的學生,卻也依然是止不住偷笑了起來。
楊萬里忍笑問道:“什麼話?”
侯季常轉過身去,望著腳下大堤上的勞工,望著不遠處那條咆哮著的大江,喟然嘆道:“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我在想,當初咱們似乎還是低看了大人啊。”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三人在各自心中咀嚼著這句話,一股敬意油然而生。
“老師……面雖憊賴,實則有顆赤子心。”楊萬里想著這幾月裡地所見所聞,想著範閒對於河運的重視,想著江南因為範閒到來而發生的變化,忍不住讚歎著說道。
大堤竹棚之旁,還有河運衙門的其他官員,侯季常注意到楊萬里一直用的是老師二字,忍不住低咳兩聲提醒道:“在外人面前,還是稱大人吧,免得朝廷說咱們結黨。”
“君子朋而不黨,但若真要結黨,萬里甘為老師走犬。”楊萬里微笑著,用一種異於他當年的沉穩說道:“天下皆知我們範門四子,只要咱們是在為天下人謀利益,又何必在意他人言語?”
侯季常微微一怔,旋即朗聲笑道:“此話確實,還是為兄有些刻意了。萬里看來這半年果然進益不少,跟在老師身邊,確實對修身養性大有好處。”
成佳林也是羨慕說道:“我們在外做官,你在江南,誰知道老師會去了江南。”
楊萬里笑道:“我可沒有陪老師幾天,倒是史闡立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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