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都要利用之人,範閒覺得有必要重新審視一下對方。
第一輪報價一出,黃公公與郭錚捋須而笑,只是黃公公地下頜下並沒有什麼鬍子,所以顯得有些滑稽,但至少可以看出,這二人對於明家的出手以及眾人的反應相當滿意。
乙四號房裡平靜著,隔著窗欞,夏棲飛用徵詢的眼神看了範閒一眼。
範閒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用雙手的掌心抹平了額角的飛發,這個暗號的意思是讓夏棲飛徐徐圖之,既然孫家退出,夏棲飛一定要繼續出價,只是這出價的分寸要掌握的好。
既要讓明家痛,又不能太狠,還得讓對方很滿意地接手這前四連標,而不會忽然腦子進水放棄。把這四連標扔給自己。
這是一個很困難地局面,就算夏棲飛身後有幾名戶部老官幫忙,也很難處理的滴水不漏。
唱禮的官員再次站到了石階之上,如是者兩番,人們期待中的明家老大與老七的家族大惡鬥並沒有發生,乙四房地強盜完全喪失了昨天的兇猛,極為謹慎小心地出價。
不過雖然是謹慎小心,這第一個四連標的價格。依然被緩慢抬到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
這固然是因為明家第一輪叫價比去年奪標價就高出兩成的原因,另一個原因也在於乙四房像牛皮糖一樣纏出對方。
最後叫價成功的……果然還是明家,這個結果和這麼多年來都是一樣,只是標出的價,卻和往年有了太大的變化。
五百一十二萬兩!
所有人都張大了嘴,聽著這個標價,心想內庫地叫價規矩如果是五輪,只怕乙四房的夏棲飛和甲一房的明青達會將這個價錢抬到去年標價的兩倍去!
這個價錢著實已經高的有些離譜了。
但範閒清楚。這隻能說明前些年,內庫在長公主的操持下,行銷權的價錢低的有些離譜,這個價錢,明家不會虧本。說不定還有得大賺——當然,這必須得是明家依然敢做海盜生意,在範閒地眼皮子底下依然敢往東夷城走私。
所以範閒笑了,很滿意於這個結果。明家今年就等著往這標裡砸錢吧。
“甲一房,明家,五百一十二萬兩,得!”
一直有些打不起精神的內庫轉運司唱禮官員,此時報出內庫開門招標十幾年來,最大的一個標額,終於顯得精神了起來,報價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得字出口即沒,毫不拖遲,顯得乾脆至極。
不論對明家持何種態度的商人們,也感覺到了一絲興奮,為了這個數目唱起彩來。
反而是甲一號房裡有明家父子二人,臉上卻沒有什麼喜色,尤其是明青達眉間泛著淺淺擔憂。
他所想地。與範閒所想的都一樣。如果沒有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幫忙,這個四連標……是賠定了。
而最關鍵的。夏棲飛那邊叫價似乎有高人相助,將分寸拿捏地極好,這一標五百一十二萬兩子,光定銀呆會兒就要留下兩百多萬兩銀子……更何況,對方真正搏命的出價肯定是在最後面。
昨天一夜,明園連夜籌銀,六房攏共也只籌出來了六十幾萬兩,遠遠不足明老太君定下的一百三十五萬兩的份額,而這個四連標已經超出了明青達的心理預算太多,後面該怎麼辦?
太平錢莊的供銀還有一半剩餘,可誰也不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事情。明青達的雙手輕輕摁在身邊的木盒子上,若有所思。
明蘭石看了滿臉疲憊地父親一眼,心疼無比,他知道父親昨夜一夜未睡,連夜去蘇州城裡幾家大的錢莊調銀,直到凌晨,才終於拿到了放心的數目,這個盒子裡,放的便是招商錢莊十萬火急開出來的現票。
“你說,欽差大人會不會還想要這後面的四連標呢?”明青達疲倦嘆息著。
明蘭石不知如何言語。
日已中移,內庫招標暫告一段落,由蘇州府與轉運司的衙役們抬進了飯菜,供各位大人與商家們用膳,官家提供的飯食雖然不如這些鉅富們家中地飲食精美,但這些商人們依然吃地津津有味,湊在面有頹色的泉州孫家身旁,打聽著什麼事情。
人們都在期待著下午,那是最後地決戰,上午已經開出了五百萬兩銀子的恐怖數目,下午得炫麗到什麼程度?
沒有人注意到明青達沉默地走上了正堂,來到了幾位大人物用飯的偏廳之中,也不怎麼避嫌,微笑說道:“見過黃公公,郭御史,老夫有些話想稟報欽差大人,還請二位大人行個方便。”
黃公公與郭錚大怔,心想這是玩的哪一齣?難道明家想當著自己的面倒向範閒?可是也不可能這麼正大光明啊……明青達久持明家,與朝中大官們來往匪淺,自有一股威嚴在胸,黃公公與郭錚對望一眼,深信其人,便含笑退了出去,留給他與範閒說話的空間。
廳中無人,明青達有些困難地一掀前襟,跪在了範閒的面前,並沒有說話。
範閒一手執碗,一手執筷,正在飯菜之間尋覓可口的下腹之物,眼光也沒有往那邊瞄一眼,只是說道:“後面的四連標,本官……還是要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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