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屁地官員,要是貿貿然戳穿了,以後在官場上還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眾人討好地向高達投以笑容,便趕緊風一般地離開,只有那位明少東面露愕然,苦笑著搖了搖頭。
隔間廂房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海棠提著花籃走了進去,光線為之一亮。
範閒端著個酒杯,看著不請而入的姑娘家,半晌後憋出兩個字:“來了?”
海棠點點頭,對著房內四周張著大嘴好奇的人們微笑致意,很自然地走到他的身邊坐下,回道:“來了。”
範閒將酒杯放下,痛心疾首道:“專門讓高達出去。就是怕你進來,洩了本官的行蹤……難道你就沒看見他向你使眼色?”
高達站在門口,很無辜地望著樓外湖光山色。
海棠取下頭上花布巾,沒好氣說道:“堂堂八品高手看門,傻子才會猜不到裡面坐的是誰。”
範閒輕浮地恥笑一聲,說道:“江南臥虎藏龍,又沒有人認識高達,我的船還在江上走著。誰會猜到我已經到了杭州?”
海棠看著他地雙眼,半晌後無奈說道:“這麼愚蠢地自信,真不知道你是從哪裡來的?莫非這就是你以往說過地精神勝利法?”
範閒反駁道:“但只要你不進這間屋,他們也只有猜著,哪裡能證明我是誰?”
海棠微煩說道:“我就不喜歡你這種鬼鬼祟祟的模樣,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做的事情,非要轉幾個彎,抹些黑糊糊的顏色。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證明你是個陰謀家一般。”
範閒大怒說道:“我本來就是陰謀家,你能比我好哪兒去?先前樓下那個北齊人還不是你事先安排好的,想找個機會挑遍江南群雄,你好一戰立威,光彩奪目?幸虧今天沒讓你如願。不然我大慶地臉面就被你一人削光了。”
海棠恥笑道:“你要是心裡不舒服,剛才就應該跳下去和我打一架。”
“我才沒那個閒功夫!高達守在門口,那是因為那位明少東不是傻子,他肯定會找人來試探隔間裡坐的是誰……我敢拿腦袋打賭。那些來惹事兒的江湖漢子,都是他明少東安排的,我讓高達出去,就是想讓他震懾一下所謂江湖中人,讓明家少來這些下作試探。你倒好,一出面就攪了所有安排,弄得我想借機發飈都沒有發成。”
範閒惱火說道:“這裡是慶國,你總得聽聽我的。”
海棠兩眼望樓頂。說道:“我什麼時候聽過你安排?”
從海棠一進屋,兩個人便開始爭鋒相對地吵了起來,竟是寸步不讓,明明是範閒做事顛三倒四,他偏振振有辭,明明是海棠故意揭他老底,卻偏說是看不慣他行事風格,兩個人說話的速度越來越快。但聲音還是壓的極低。就像是一連串悶炮般。
房內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古怪了起來,卻是死死地閉著嘴。不敢發出任何聲音,看著眼前這精彩一幕,心想江湖傳言果然不假,以範提司地水晶心肝,伶牙利齒,權勢實力,敢和他這麼說話的人還真沒幾個,能從氣勢上將範提司壓的死死的,還真只有這一位北方來的姑娘,這兩個人之間要沒有問題,就算把瞎子打死了也不信。
三皇子離爭吵之中地二人最近,小臉蛋一時望著範閒,一時轉向海棠,就像坐在第一排看網球的觀眾一般。他的表情十分精彩,心想這等場景十分少見,一定要牢牢記住,回京後好和晨姐姐與父皇說去。
終究還是史闡立有些心疼門師,小心翼翼插了句嘴:“大人,海棠姑娘,現在還是想想怎麼走吧……呆會兒只怕杭州知州、杭州將軍、江南織造,那些大人們都要趕過來迎接,學生已經看見有好幾人出了樓。”
範閒一拍大腿,恨恨地盯了海棠兩眼:“趕緊走,不然還度個屁的假。”
海棠卻安坐如山,很直接說道:“我餓了。”
三皇子在一旁湊趣道:“那趕緊喊小二重新上些菜。”
範閒瞪了他一眼。
海棠呵呵笑著說道:“謝三殿下。”
過午不久,西湖對岸地一處莊園裡便熱鬧了起來,當然熱鬧只是侷限在院內,外面看著還是如以往一般冷清。這座莊園裝修華美而不膩,依山臨湖,實在是絕妙所在,單是這麼一個園子,只怕便要值十幾萬兩銀子。
莊園的主人姓彭,一直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往年也只是夏天的時候,才會有些人過來消夏度暑。
今天來到這處莊園的,正是範閒一行人。這處莊園乃是前任宰相林若甫,用自己門生彭大人一名遠親的名義買下的,範閒下江南。來了杭州,當然就住在老丈人地產業裡面。
園子裡地管家早就得了訊息,已經安排妥當了一切。範閒這時候翹著二郎腿坐在太師椅上,品著龍井,享受著杭州大富豪的生活,斜乜著眼瞧著正與三皇子輕聲說著什麼的海棠,不免有些惱火。
這一行人當然沒有在樓上樓裡繼續呆下去,海棠也沒有重新點幾盤名菜。範閒為了躲避正在路上趕過來的杭州官員們,拉著屬下們落荒而逃。
車隊假意進城,一路上將監察院四處駐杭巡察司的所有人員都動用了,甚至還動用了六處為了殺手準備的兩間布莊,這一行人才算是重新消失在了城中的人海里,又悄無聲息地繞了回來,進入了西湖旁邊地莊園。
範閒很心疼院裡地屬下。
海棠看了他一眼,訥悶說道:“你這到底是在躲誰呢?”
範閒嘆了口氣後說道:“我在躲麻煩。”
其實今天這事兒真是範閒自己愚蠢。如果真不想洩露行蹤,就一定不能去樓外樓,如果去了樓外樓,那被人搶座位地時候,就得忍氣吞聲當孫子。問題是範閒的性情又好熱鬧,又不愛當孫子,那在江湖上行走,哪裡能將自己地真實身份一直掩飾住。
過了一陣。三皇子去園子裡調戲新買的小丫環,莊園的僕婦端了盤熱糕上來,海棠津津有味兒的吃了,看那模樣,這一路南下確實餓地有些可怕。
範閒看了她一眼,皺眉道:“淑女一點。”
海棠噗哧一笑,心想與這廝半年不見,怎麼一見面兩個人就吵了起來。那感覺還真有些好玩。
等她吃完了糕點,範閒用眼神示意她跟著自己往後園走去。這處莊園雖然他沒有來過,但建築設計總是有相似之處,很簡單地便找到了安靜的書房。
在書房之中,二人分別坐下,範閒望著姑娘正色說道:“你……如今應該知道那個傳聞了。”
海棠點點頭,忽然間眉頭一皺,說道:“先不說這個。今天西湖之上那兩人是誰。你認出來了嗎?”
“那漁夫我見過。”範閒似乎在回憶,“應該是雲之瀾。去年……噢,不,應該是前年,在宮裡見過一次,他那時候是東夷使團的首領。”
海棠皺眉沉默許久後,問道:“能夠傷到雲之瀾……那個殺手究竟是誰?為什麼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麼一個人物?”
範閒冷笑道:“暗中伏擊,連一個小孩兒都有可能殺死大宗師。”
海棠搖搖頭:“你大概沒研究過東夷城的劍術,那名殺手用的是最純正地四顧劍意。”
範閒輕輕抹平額角細發,隨意說道:“東夷城高手多,他們自相殘殺,對於我們的計劃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海棠依然在回思著那個從湖水中一躍而出的殺手,總覺得那名黑衣人用的雖是純正劍勢,但是總有股說不透地詭異味道,總似在哪裡見過一般。
之所以姑娘有這種印象,是因為範閒與她在草甸上的那一戰,所使用的招數,與影子刺客一般,都透著股監察院的無恥勁兒,只是她怎麼也想不到這裡來。
“不是你的人?”她有些懷疑望著範閒。
範閒自嘲笑道:“你也瞧出來了,殺手可能和你水平差不多,九品上的絕世強者,我哪裡使喚的動。”
海棠點點頭,接受了這個解釋,接著問道:“你這一路南下,居然一直沒有遇到刺客。這點真的讓我有些意外,按理講,信陽方面應該……”
範閒舉起手,阻止了她地發問,平靜說道:“太平盛事,這種事情太過轟動,而且信陽方面也沒有殺死我的能力。”
海棠皺著眉頭:“你的傷好了?”
範閒面色不變,微笑說道:“早好了,不然我哪裡敢下江南,你知道我向來最怕死的。”
海棠微微一笑,這才放下心來,說道:“信上我們說好的事情,是這會兒。還是晚上再說?”
範閒骨子裡是個淫蕩之人,頓時將這話聽出些香豔味道,趕緊咳了兩聲,說道:“晚上吧,既然是國師相贈,總要鄭重些,不點香,你也得容我洗個澡不是?……不過先前我的疑問……”
他的疑問在於:明明知道自己是慶國皇帝的私生子。苦荷大宗師為什麼還敢將天一道功法交給自己?
沒等他說完,海棠已是笑著起身離座,說道:“晚上再說,我要去看看西湖地風景,在書上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今天還沒有看仔細。”
範閒看著她又順手提起了桌上地花籃,好奇問道:
“朵朵,這時節你在哪兒弄的花兒?”
“在梧州買地絹花。假的,都是假的。”
範閒一個人沉默地坐在書房裡,過了許久之後,他才轉過身來,望著厚厚窗簾那裡。關切問道:“你沒事吧。”
影子確實就是一道影子,飄一般地離開了窗簾,搖了搖頭後說道:“雲之瀾重傷,沒有死。”
範閒皺起了眉頭。知道自己的直覺又蒙對了,問道:“出了什麼事?”
“雲之瀾拼死闖進了旁邊的一處院子,應該是明家地產業,這次他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他的幾個師弟,都在院子裡,所以我退了。”
影子的言語裡沒有什麼感情波動,範閒問道:“明家?東夷城?……來的這些人實力怎麼樣?”
“兩個九品。三個八品。”影子回道:“不過雲之瀾半年之內沒有力量。”
範閒雙眼裡怒意一現即隱,幽幽說道:“那還有一個九品三個八品,看來東夷城還真瞧得起我,下了大本錢……哪裡蹦出來了這麼多高手,玩批發呀。”
影子聽不懂他的詞,但也可以聽出他的惱怒,回道:“他們已經離開了那個院子。”
範閒站起身來,陷入了沉思之中。
此次下江南。如果他要查內庫之事。毫無疑問便要掀翻明家,截斷信陽與東夷城的銀錢往來。而明家所擁有地實力中。信陽方面本身的武力不足峙,所能倚仗的,就是東夷城那些多到可以打包的高手們。
殺死朝廷命官,尤其是範閒這種人,聽上去似乎有些難以想像,想必明家也不會冒著株連九族的危險去殺範閒。但如果日後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際,以那個瘋狂長公主地性情,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一想到有可能面臨層出不窮的東夷城八九品高手暗殺,他縱使權高膽大,也有些不寒而慄。所以他才會讓影子搶先動手,先挑了領頭的雲之瀾,然後再率領六處劍手不遺餘力地在江南水鄉里,綴殺那些東夷來人。
如果範閒坐在府衙之中,等著將來一日東夷城刺客的到來,那他就是地道地蠢貨,所謂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用監察院的刺客恐怖,去對付東夷城的刺客恐怖,這才是正棋。
至於四顧劍那個老怪物,範閒並不以為自己的檔次可以驚動到對方……
他忽然悚然而驚,想到幸虧雲之瀾沒有死——之瀾兄,麻煩你再多活幾個月吧,至少等瞎子叔傷好再說——重狙只能殺人,可不能救人。
範閒從沉思之中醒來,說道:“帶上所有的六處劍客,讓二處的人配合查緝,只要這些人一冒頭,你們就出手,不求殺死對方,但是……必須要追的他們心寒,讓他們惶惶不可終日,少打我地主意。”
影子點點頭,忽然很沒頭沒腦地說道:“大人身邊那位姑娘很厲害,我不方便時常過來。”
範閒點點頭,說道:“我和你的想法一樣,從今天起,我的安全有她負責,應該沒有問題……還有,你要注意安全,報仇這種事情急不得,你現在可不是那位大宗師的對手。”
影子微微一怔,轉身離開,只是原本他站立的地方留著兩個微溼的腳印。
影子去四處截嚇東夷來客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