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己,識時識勢,實在有太多值得我學的。”
史闡立心中微微一動,聯想到目前京中朝閣仍空,只是由門下中書那幾位大人協理著政事,小聲說道:“老師,您日後終也是要成一朝宰執。”
範閒苦笑一聲,罵道:“別試探我,我沒那個興趣,也沒那個能力,治理一國,哪裡會真的像煮小魚兒那麼簡單?我啊,將來管著監察院是興趣所在,辦理內庫,那是陛下旨意,旁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
史闡立笑道:“老師這話有趣,不過單提這兩處,也足夠羨煞旁人了。”
“告訴你一個訊息,你就知道陛下在岳父告老之後,便根本不準備重設宰相一職。”
範閒站起身來,拄著柺杖,挪到窗邊。推窗嗅著雪地上來的清風,幽幽道:“告老地文書閣大人胡先生,已經奉詔起身,往京都來。”
史闡立大驚失色:“哪位胡先生?”
“還有幾位?”範閒並未回身,淡淡說道:“在你我尚是頑童之時,就力促文學改良地那位胡先生。陛下傳他入京重為大學士,日後的門下中書,想來沒有那位吏部尚書顏行書地位置。秦恆也要去做他的京都守備,門下中書……就是幾位大學士領著,宰相一職再無重設地可能。”
史闡立默然,半晌之後才輕聲嘆道:“以往只知讀書報效朝廷,如今才知道,原來朝廷之事,果然複雜無比,非外人所能揣測。”
一會兒功夫。他又高興了起來,雖然今天聽的這些事情都沒有辦法入傳,對於太學的廣告事業也沒有絲毫幫助,但是這些秘辛向來不傳二耳,今日既然門師告訴了自己。將來數十年後,自己若有機緣將其編入國史之中,或者是出一《半閒齋主人山居筆記》,毫無疑問都會讓自己在青史之中留名。
當然。門師必須是歷史的勝利者。
想到此事,他心中有些隱隱興奮,卻聽著門師不知為何望著窗外笑了起來:“你可知道,陳院長的真實年齡比陛下還小一些?”
史闡立喜樂之心一收,大覺驚訝,他曾經遠遠見過陳萍萍一眼,知道那位院長大人老態龍鍾,眼看著就是要往黃土裡去的模樣。難道比正值壯年的陛下還要小?
“小一個月。”範閒似笑非笑說道:“朝政太複雜,操心太多,自然就變成這樣,我懷疑將來我會不會也未老先衰。”
窗外一片悽清雪地,廊柱盡頭傳來姑娘們打麻將的歡笑聲,柔嘉那丫頭又死皮賴臉地來了,葉靈兒這個賊大膽神經大條的傢伙也從定州趕回來了,範府在蒼山的別莊在冬天裡總是這樣熱鬧。與去年相比。似乎只少了一位遠在北齊的小胖子。
範閒眯著雙眼,迎著撲面而來的冷風。與家中歡樂情緒完全相反地沉默著,在這個狗屎朝廷裡為皇帝賣命,就像陳萍萍那樣,還真是件很傷神的工作啊。每個人都似乎同時有好幾張臉,每個人的手裡都不知道握著什麼樣的牌,範閒不清楚別人地底牌是什麼,所以他也一直將自己的底牌牢牢地握在手中,絕對不會輕易地打出去。
隨著沙沙的聲音傳來,鄧子越披著黑色雪褸來到屋前,正準備敲門,發現窗子開著的,範提司正在那裡招手,他微微一愣走了過去,沉聲說道:“信陽方面的後續人手已經退走了,院長大人遣了宗追過來,跟了過去。”
範閒點點頭,那個叫宗追地官員與王啟年並稱雙翼,最擅長的就是追蹤,他不擔心此人的安全問題,看著鄧子越手上拿著的紙袋,很自然地伸出手去。
紙袋裡裝地是三處擬出來的情報分析,以及來往信件。
鄧子越的臉色卻變得有些奇怪了起來,嘿嘿一笑說道:“有一封是從北邊來的。”
範閒一愣,馬上明白了,笑著罵道:“一大老爺們,別學那些婦道人家長嘴長舌。”
鄧子越將紙袋交到他手上,捂著嘴巴,背轉身走了。
望著這下屬的滑稽模樣,範閒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藉口京都要有人看著,將史闡立趕出門去,他這才破開大紙袋外面的第一道火漆,從裡面抽出一疊信件,他略翻了一下,毫不意外地發現了海棠的來信,先前鄧子越那般古怪,自然是為了這封信的緣故。
監察院地火漆用的是松香加銀硃,沒有用燈煤,安全係數更高,而且信封也是特的無縫式,不用擔心途中有人巧手拆開。
先將京都啟年小組的訊息看了一遍,又將三處呈上來的各處情報看了看,範閒滿意地點點頭,各處的進展都很順利,言冰雲下手極快,崔家在劫難逃,風聲傳到江南,連崔家的姻親明家都開始轉移財貨,這一招打山震虎,開始起作用。
最後將院報瞄了一眼,他才拿起了海棠寄過來的那封信,這是他向來地原則,做事情應該先公後私。但當他將海棠看似尋常地信看完之後,才後悔自己看的晚了些,哪怕只是這麼一小會兒時間。
因為信上寫地內容太令人震驚!範閒細長的手指捏著薄薄的信紙,禁不住竟是抖了起來,面色一片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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