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莊墨韓都讚許的人,為什麼作不得?北齊太傅也只不過是莊墨韓地後輩……如果不是瞧著你年紀實在太小,朕便直接明旨宣你入宮講學,又有誰敢有二話講?”
“可是……”範閒有些後悔自己虛榮心盛惹出來地赫赫文名,苦惱應道:“可是臣明春便要往江南一行,誤了三皇子學業不好。”
皇帝一揮手:“帶著平兒去,朕已經與太后說好了。”
範閒張大了嘴,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好好做。”皇帝面色平靜說道:“江南事罷,在京中再放兩年,朕讓你入中書門下。”
他盯著範閒的眼睛,語氣柔和說道:“朕,是看重你的。”
範閒略一沉默後,毫不矯情地點了點頭,知道談話已畢,便準備請辭回家。不料……皇帝又揮揮手,淡淡說道:“今日立冬,宮中有宴,你就在宮中用飯……朕已讓人去你家接婉兒。”
範閒心中又是一驚,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還是什麼都說明不了。
“太后想見見你。”皇帝說道。又咳了兩聲掩飾道:“老人家想見見婉兒的夫君究竟生的是什麼模樣。”
皇帝坐著御輦離開了,亭中清靜下來,只剩下範閒與那名今日專門負責推輪椅地小太監。
範閒注視著皇帝離開的方向,眼中一抹冷淡自嘲一閃即逝,今日受召入宮,雖然事發突然,但他依然有些小小的期望,或許那個中年男人會讓自己去看看那幅畫?或許那位中年男人會對自己說些什麼?
沒料到最後依然是這種仁君忠臣的奏對。他地心裡有些隱隱失望。帝王家本是無情地。這點他當然清楚,而他也從來沒有將那位中年男人當作自己的父親看待……所謂失望,其實只是為那個叫做葉輕眉的女子失望。
看著皇帝對待自己的態度,就知道他是位薄情之人,至少……對於母親,並沒有應該的感恩之心與足夠的懷念。換句話說,就算皇帝如今對自己已經是無比信任,就算他已經將自己當作了最親近的臣子。但依然只是臣子而已。
如果自己真的有一天揭破身份,不再是一位護駕有功地“忠臣”,而涉及到那把椅子的歸屬……範閒心裡冷笑著,對於當皇帝,他沒有一絲興趣。當監察院提司,卻是他所小養就的興趣所在。但是當不當是自己的問題,中年男人讓不讓自己站在排列的序列裡面,這就是道德問題了。
……老子不稀得說你!
罵皇帝娘發洩完畢。範閒深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這鬱悶也確實沒道理。因為寧才人是東夷女俘的緣故,大皇子就被許多人從心裡自動剝奪了繼位的權利,更何況自己這樣一個見不得天日的角色,再說母親當年地離奇辭世,一定還有些尾巴沒弄乾淨,才讓皇帝遲至今日也不敢與自己相認。
讓範閒有些莫明地是:明明自己從猜到自己身份那天開始,就斷了這個念頭。為什麼今天卻忽然這麼計較起來?
嘀嗒一聲輕響,是一滴雪水從亭簷上滴落了下來,柔柔地擊打在石階上。聲音將範閒驚醒,他舉目望著亭外的初冬景緻,嘆了口氣,心想,也許正是這宮裡地環境太過壓抑,才會讓自己去想那些本不必想的無聊事吧。
“提司……大人……晚膳還有些時候。陛下交侍過。您可以隨意逛……逛。”小太監洪竹低眉順眼說著,話語裡卻打著哆嗦。
能在後宮裡隨意逛逛?自己不是在梅園養傷。還是少犯些忌諱為好。範閒搖了搖頭:“就在這亭子裡看看。”他注意到小太監地聲音,眯起了雙眼,像兩把小刀子一樣在小太監身上掃了一遍,這目光讓小太監有些緊張。
“冷?”
“是。”
“流汗了?”
“……是。”
範閒唇角微翹,笑了笑:“不要害怕,陛下既然放心讓你在這裡聽,自然是信任你。”
說的也是,今日亭中皇帝與範閒的談話,看似家常,裡面隱著的資訊卻十分“豐富”。洪竹今天第一次知道,監察院與二皇子地爭鬥,內庫的事情,原來竟是皇帝默許,範提司聰慧無比,暗合聖心之舉!而似乎範提司馬上又要有什麼大動作了。
這些事情如果傳出宮去,只怕會引起軒然大波。
“奴才不怕。”洪竹很可憐地應道。
範閒看著小太監那張坑坑窪窪的臉,忽然好奇問道:“太監也長青春痘?”
“青春痘?”洪竹微微一怔,旋即明白是什麼意思,有些惱火應道:“小的也不清楚。”
亭外一片安靜,遠處隱有宮女走動,四周寒湖凜然,湖上有風徐來,入亭繞於身旁,略平心中燥意,範閒笑了起來:“你……就是洪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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