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間三位皇子並隨從們,並不清楚陛下為什麼忽然在此時說起文學之道,微微一怔。範閒知道再不能退,苦笑著躬身說道:“臣遊戲之作,不曾想能入陛下青目,實是幸哉。”
“噢?朕還本以為……你是怕人知道此書是你託名所著,所以刻意在詩詞上下些卑劣功夫,怎麼幼稚怎麼來。”
範閒嘆息一聲,不知如何回答,而此時場中眾人終於知道一向在民間宮中暗自流傳的石頭記,原來是出自小范大人之手,震驚之餘,卻又生出理所當然的情緒,這書一向只有澹泊書局出,而且文采清麗,實在俗品,若不是文名驚天下地小范大人所著,還真不知道又能在世上何處去尋這樣一個人出來。
皇帝接過酒杯,嗅了嗅杯中微烈的香氣。輕輕啜了一口,淡淡笑著,不再理會窘迫的範閒與吃驚的兒子們。
盤上放著兩杯酒,本預著陛下與太后一人一杯,此時皇帝自取了一杯飲了,還剩一杯,而此時太后已經下樓,便有些不知該如何分配。他看看太子。又看看大皇子,眉頭皺了之後又舒開,下意識裡便將手指頭指向了範閒,忽然間發現有些不妥,在途中極生硬的一轉,指向正躲在角落裡一面笑一面吃驚地老三。
三皇子年紀還小,苦著臉說道:“父皇,孩兒不喜歡喝酒。”像這種話。也只能是小傢伙說出來,才不會被判個逆旨之罪。
皇帝沉著臉,冷冷說道:“比酒更烈的事情,你都敢做,還怕這麼一杯酒?”
三皇子臉一苦。被這股冰寒的氣勢一壓,竟是嚇地險些哭了出來,趕緊謝恩,邁著小腳走到欄邊。伸出小胳膊取下酒杯,便往嘴裡送去。
噹的一聲脆響,三皇子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滾了遠去,他目瞪口呆地望著那道迎面而來的寒光,似乎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只不過喝杯酒而已,怎麼這名侍衛卻要砍死自己?
畢竟是位皇子。從小生長在極常複雜極常危險的境況下,小傢伙馬上反應了過來——有人行刺!
他地身後就是皇帝陛下,如果他抱頭鼠竄,那麼這雪光似的一刀,便會直接斬在陛下的身上。當然,三皇子並沒有苦荷大宗師那種踏雪無痕地身法,也沒有葉流雲那種棺材架子一樣堅強地一雙散手,就算他再如何強悍地擋在皇帝面前。估摸著這驚天一刀。也會把他直接劈成兩半,順帶著取了皇帝的首級。
躲與不躲都一樣。所以三皇子選擇了最正確地做法,他死死地站在原地,盯著那片刀光裡刺客模糊的臉,雙腿發抖,褲襠全溼,不顧一切地尖聲叫了起來!
啊!
尖銳地叫聲響徹頂樓之前,場中所有人都已經發現了行刺的事實,因為從來沒有人想過慶國皇宮的大內侍衛里居然會有刺客,所以當那把刀挾著驚天的氣勢,砍向欄邊捉著小酒杯的陛下時,沒有人能夠反應過來,從而讓那把刀突破了侍衛們地防守圈。
只有範閒例外,他一吐氣,一轉腕,一拳頭便打了過去,這名刺客隱藏的太深,出手太突然,刀芒太盛,以致於他根本不敢保留絲毫,身後腰處的雪山驟現光明,融化而湧出的真氣就像一條大河一般沿著他地右臂,運到他的拳頭上,然後隔著幾步的空氣,向那片刀光裡砸了下去。
這一拳相當的不簡單,拳風已經割裂開了空氣,推著微微的嗡嗡聲,就像是一記悶雷般,在刀光裡炸響,將那片潑雪似的刀光炸成了粉碎!
事情當然沒有這麼簡單。
範閒胸中一悶,極為震驚地發現使刀之人居然也是位九品的強手,不過也對,敢來行刺天下權力最大君主的刺客,沒有九品地身手,怎麼有臉出手。拳風初響後,他的人已經衝到了三皇子的身邊,左手一翻,黑色的匕首出腿,極為陰險地扎向刺客的小腹。
刺客手中的刀只斷了一半,刀勢卻愈發地淒厲,速度更快,竟似要以命搏命一般。侍衛們終於醒了過來,大叫著往這邊過來,與範閒前後夾進,這名刺客就算是九品強者,也沒有什麼辦法。
但就在這個時候,懸空廟正前方天上的那朵雲飄開了,露出了太陽,那輪熾烈的太陽。
光芒一閃,樓宇間泛起了一片慘慘地白色,然後出現了一名全身白衣,手持一柄素色古劍地刺客——沒有人知道這個刺客是怎麼出現在了頂樓,也沒有人發現他藉著陽光的掩飾已經欺近了皇帝地身前。
嗤嗤兩點破風聲起,兩名皇帝身邊的侍衛最先反應過來,將陛下往後拉了一把,付出的代價是這兩個人喉頭一破,鮮血疾出,連刀都沒來得及拔出來,就摔倒在地。
一個白衣人,拿著一把古意盎然的劍。直刺皇帝面門!
先前豪言一生未退的皇帝陛下,在這宛若天外來的一劍面前,終於被悍不畏死的貼身侍衛拖後了幾步。
此時那把奪人心魄的劍尖其實離他還有一尺遠。但所有人似乎都覺得那一截劍尖已經刺中了皇帝地咽喉。
所有的人都知道慶國皇帝不會武功,又有幾個侍衛狂吼著堵在了陛下的面前。事起突然,眾人又心憂聖上安危,所以這些侍衛選擇了最直接的方法,用人肉擋住對方的劍勢。
無數鮮血飛濺而起,皇帝的雙眼卻依然是一片寧靜。死死盯著那個一無往前、劍人合人的白衣刺客。
侍衛們的實力足夠強盛,只是需要反應地時間,懸空廟下面還有洪公公,還有葉秦兩家唯一的兩名九品強者,此時只要能阻止那名白衣劍客一剎那,就可以保住陛下的性命。
但誰來阻止?侍衛們已經做足了他們應做的本份,他們知道自己的同僚當中出了刺客,自己只怕也很難再活下去了——為了給家人留些活路。他們拼命的本領都已經拿了出來,剩下替陛下擋劍的事情,應該是留給陛下這幾個兒子來做吧……
連環的幾擊,都只是發生在極短暫地時間之內。
當時,三皇子受驚脫手的酒杯還在地上骨碌骨碌轉著。滿臉震驚的大皇子正準備衝到父皇的身前,替他擋下那柄殺氣十足的古劍,卻只來得及踏出了兩步,腳後跟都還沒有著地。
此時。範閒陰險遞出去地黑色細長匕首,距離侍衛刺客的小腹還有幾寸距離,卻已經感覺到了身後那股驚天的劍勢。
滿天的血飛著,就像滿山地菊花一樣綻開,侍衛們死不瞑目的屍首在空中橫飛,他們死都沒有想明白,那名白衣劍客怎麼可能躲在懸空廟的上方,那裡明明已經檢查過了。
所有的一切。都像慢動作一樣,十分細緻而又驚心地展現在範閒的眼前。
他甚至還能用餘光看清楚,太子滿臉悽愴地向陛下趕去,那副忠勇的模樣,實在令人感動無比,但很可惜,太子殿下很湊巧地踩中了弟弟失手落下的酒杯,滑不著力。整個人快要呈現一種滑稽的姿式摔倒在地上。
上天註定。機緣巧合,此時只有離陛下最近。反應最快地範閒,來做這位忠臣孝子……範閒後頸的寒毛都豎了起來,身後那柄劍上的殺意,比身前這位九品刺客更加純粹,更加狂盛,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激起了他深埋內心深處的戾氣,他有信心在這一瞬間之內,同時救下陛下和身旁的老三,只是……肯定要被後面那個白衣劍客重傷。
——但他決定搏了,這麼好的機會,吝嗇的範閒不肯錯過,這麼強地敵人,好勝地範閒,不肯錯過!
但就在這個時候,令範閒有些心寒的是,刺客們地最後一招終於出手。
這一次對方使出了埋在慶國宮廷侍衛裡已經十年的釘子,又不知花了多大的代價,請動了那名白衣劍客,拼著要折損自己在慶國十餘年的苦力經營,誘走了洪公公,適時而動,才造就了當前這個極美妙的局面——但是,那名九品刺客不是殺招,甚至連那名劍出淒厲的白衣劍客也不是殺招。
真正的殺招,來自慶國皇帝的身後!
那名先前奉上菊花酒的眉清目秀的小太監,當皇帝被白衣劍客一劍逼退數步後,便正好擋在了他的身前,只見他一翻酒案,伸手在廊柱裡一摸,就像變戲法一樣,變出了一把灰濛濛的匕首,狠狠地向著皇帝的後背紮了下去!
匕首是藏在懸空廟的木柱裡,柄端被漆成了與木柱一模一樣的顏色,而且經年日久,根本沒有人能夠發現那裡藏著一把兇器。沒有人知道這把匕首放在這裡已經放了多久,也沒有人知道對方針對慶國皇帝的這個暗殺計劃謀劃了多久。
只看這番耐性與周密的安排,就知道對方誌在必得——謀殺一國之君,最需要的不是實力,而是決心和勇氣。
此時慶國皇帝的身前,是一柄古意盎然,卻劍勢驚天的長劍。他的身後,是一柄古舊至極,卻極其陰滑地匕首,根本毫無轉還之機!
範閒知道自己面臨著重生以來,最危險的一次考驗,比草甸上與海棠的爭鬥更加恐怖,但他來不及嗟嘆什麼,便已經下意識裡做了他所以為正確的選擇。黑色匕首脫手而出,刺向了對方的雙眼。
他知道自己不是神仙,就算是五竹叔或者是四位大宗師出現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不可能在擊退面前刺客,保住老三性命的情況下,再與那名白衣欺雪的劍客硬拼一記,還有足夠地時間與力量,去幫助陛下對付身後的那名小太監。
宮中那位小太監沒有什麼功夫。但是他手中的那把陳舊至極的短劍,卻是最要人命的東西。
所以他選擇了先救三皇子,再救陛下,雖然這種選擇在事後看來是大逆不道,但在範閒眼中看來。三皇子只有八歲,還是個小孩子。
救人,自然是先救小的。
黑色匕首像道黑蛇一般,刺向了第一位刺客的眉宇間。
對方此次籌劃的極詳細。當然知道範閒最恐怖地手段,就是這把黑色的細長匕首,傳說中是費介老怪物親自開光的不祥之物,那名九品刺客不敢怠慢,半截直刀一閃,直接將這把匕首狠狠地擊向了樓下。
他想看看,被世人譽為文武雙全的範提司,在失去了武器的情況下。還怎麼能面對自己地一刀。
匕首剛剛飛出欄杆的時候,範閒已是急速轉身,將自己的後背晾給了刺客,而在轉身的過程當中,以根本沒人能看清地極快速度,在自己的頭髮裡拈了一拈,借勢向後輕輕一揮。
一隻細細的繡花針,不偏不倚地扎進了那名刺客的尾指外緣。只扎進去了一絲。連血似乎都不可能冒一滴出來。
而那名刺客卻是悶哼一聲,頓覺氣血不暢。一刀揮出,斬去了自己的尾指。
抬頭,已然不見範閒。
像個鬼魂似的範閒,此時已經來到了那名不可一世的白衣劍客身前,攔在了他與皇帝之間,隨他而至的,自然還有那三枝勾魂奪魄地黑色弩箭與幾大蓬已經分不清效用,但混在一起一定是十分淫蕩,足以爛腸破肚的毒煙!
一大片黃的青的白的煙,在懸空廟最頂層的木樓裡散開,真是說不出的詭異,就像是京都偶爾能見的煙火一般。
不料那白衣劍客竟似對範閒陰險地作戰方式十分了解,早已避開了那三枝弩箭,也閉住了呼吸,依然是直直地一劍,穿千山,越萬水,破煙而至,殺向範閒地面門。
此時所有手段都使出來了的範閒,正擋在皇帝地身前,就算這一劍刺了過來,也只會首先刺中範閒的身體,就算他大仁大義到肯替皇帝老子送命,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至於陛下身後那個行刺的小太監……嗯,請陛下自求多福吧。
一劍臨面!
範閒體內的霸道真氣無比狂虐起來,此時不知道是心神在指揮真氣,還是真氣已經控制住了心神,只聽他尖嘯一聲,雙掌疾出,體內的真氣竟似被壓縮成了極堅固地兩截山石,透臂而出,迎向那柄寒劍。
白衣劍客微微皺眉,知道自己如果依然持劍直進,就算刺透了範閒的胸口,只怕也會被這恐怖的兩掌將胸骨盡數拍碎。
嗤的一聲,那柄古劍就像是仙人拔弄了一下人間青枝般,微微一蕩,刺進了範閒的肩頭!
在這一瞬間,白衣劍客舍劍,與範閒對掌。
轟的一聲巨響,勁力直震四際,灰塵大作,毒煙盡散,白衣劍客就算再如何天才,也及不上範閒打嬰幼兒時期打下的真氣基礎,左手稍弱,腕骨喀喇一聲,便是折了。
但令範閒心驚膽顫的是,白衣劍客被自己震退之時,居然還能隨手拔去了插在自己肩頭的那柄古劍!這得是多快的速度,多妙的手法!
一擊不中,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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