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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葉(便是前些日子湊字數的老文)(1/9)

作者:貓膩
當年的廢話

至於是如何和小眉認識的,已經有些記不清楚了,只記得那天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操操操,喔,不對,那天好象國際上又出了件什麼事兒,於是我們幾個兄弟以此為由撮了一頓,中午我喝了太多的酒,頭有些昏,腿有些沉,舌自然也有些笨了,一個人到街上的書鋪借了本小說便直奔大南門外的爛草地,準備刮刮江風,冒充一下孤獨;抽抽小煙,模仿一下絕望。

只是有太久沒有出門了,所以沒想到七月的太陽竟然會這麼毒。

當然,這是一個常識,但現在我的問題就是缺乏常識。於是在石凳上坐了五分鐘後,我便決定脫下滿身汗臭的格子短袖,做個脫衣的俗人,脫俗之人。

當我的手指伸向短袖的第三個釦子時,不期有一道很清涼,很清涼的聲音從我的正前方響了起來:

“天氣還真是熱呀!”

甜甜的、酸酸的、有營養……我自顧自地笑了笑,第一個反應是,這絕對是一個雌性動物才能擁有的聲音,而且一定是個小雌。

我的第二個反應是,趕忙把第二個釦子給扣了起來。

我的第三個反應是,腦袋嗡地一聲……世界果然大不同,居然有女子主動找我搭訕。

我把頭深深地埋在懷裡,用了半分鐘的時間,猜度了種種可能,唯一把美女相約的可能排除掉後,勇敢地抬起頭來,面對這個臉上可能塗了八層防曬霜的恐龍。

若沒有眼花的話,那是一個穿著平山綾那種式樣裙子,像蕭淑慎一樣叉著腰,左手學徐熙媛那樣用花手帕扇著風,長的酷似沒發胖之前的深田恭子模樣的女孩,在用李豔的招牌眼神望著我。

一瞬間,我覺得喝酒之後的口好渴。

由於自己生就是個衰命,於是我拼命地告誡自己,這絕對是個幻像。對!今天的陽光太過耀眼,而自己又是剛聞韶樂,數月不知肉味。所以這絕對是個幻像!

可我的肋骨下方,肩胛骨前方,往往用來愛國的地方,常是酸酸的地方,怎突然一下感覺如此溫柔。我一時失措,急忙用拇、食二指,曲成蟹螯之狀,向腰後多肉處捏了下去……對,掐死你的溫柔。

一掐之下,始知今季並非春日,故眼前美景絕非chun夢。

其實現在想起來,也不過是眉清目秀罷了。

但當時我的嘴角險些親吻我的耳垂。

大約看我呆了太久,女孩子笑了,輕聲道:“天好熱啊!”

我回她一個自認為最儒雅的呆鵝式笑容,貌似隨意地用肥厚的手指梳理了一下油搭搭的亂髮,再以一秒一合的速度眨了下眼,最後以兩秒一字的速度緩緩應道:

“對呀,好熱的天啊。”

女孩聞言一笑,烈烈夏日空氣頓化作清風拂體。

“這麼熱的天,還看書啊?”

我很沉著地點點頭,故作鎮靜道:“嘿……瞎看唄!”,此時我的手中正拿著一本《瀟灑出閣》,聞佳人發問,心中不禁大窘,封面已然溼透矣。

“我也挺喜歡看席娟的書的。”

“是嗎?”聲調不由提高了幾分。

“你在哪兒上學了?”

在嘴角和耳際又做了次親密接觸後,我從牙齒縫裡憋出句話來:“加里敦大學。”

“喔。”那女孩似覺詫異,又有些失望。

我有些不甘心,生平第一次被美女主動搭訕,就這般無疾而終。於是使出我的撒手鐧,用蔣昌建般渾厚的嗓音,緩緩吟道:“誰言人類的精神家園已然花果飄零,看這烈日當空,未料除閒人於此瞎逛,亦有如斯佳人未肯稍棄親近自然之機。”

不出我的意料,那女孩一愣之後,忽地掩嘴而笑。但出乎我的意料是,那是一串止不住的笑聲,從她那纖細的手指間隙中汩汩而出。若純以聲音論,那笑聲像銀鈴,像黃鶯,像百靈(當然,我並不知道黃鶯和百靈是不是一種鳥),像火鍋旁的冰啤酒,像何偉炸的花生米旁的枝江大麴,像一中球場上那青青的草,還像什麼來著……

只是若這笑聲是因我而發,那未免就有些難堪了。我皺了皺眉,以示我的不爽。卻聞笑聲不止,間有俏聲道:

“怎麼你的聲音忽上忽下,就像壞了的黑管一樣。”

提到黑管,不由想起了一位同學,聽說他在大學裡就學這個的。也因如此,我才知道黑管是個樂器。我一面想著,卻未料一面就說了出來:

“我知道黑管是件西洋樂器。”

她一愣,又笑了起來。我也只好陪笑,但堅決不陪別的。

她用雙手把頭髮向後攏了攏,用那條花手帕紮了起來,坐了下來,饒有興致地看著我。

饒有興致!我敢用我父親的人格發誓,她只是覺得我很莫名其妙,絕不可能對我有什麼意思。

不過我並不反對在這樣一個炎熱的下午,有這樣一個女孩陪我曬太陽,雖說這真的有些莫名其妙。

她又向我手上的書饒有興致的看了一眼。

我強顏道:“我姐姐在醫院住院,給她借去看,醫生又不準。所以……”

她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眼神中卻帶著一抹俏皮的調笑之色。

當我正要做進一步解釋的時候,她笑著說:“其實席娟的書真的挺好看,風行兩岸三地,清新可人,人稱冰淇淋小說。”

說話的神情,頗似江蘇文藝出版社的發行商。

於是,這下輪到我笑了。

對了,冰淇淋小說。對了,她的笑,就像夏天裡的冰淇淋

正當我回味在冰淇淋的甜美中時,卻忽然發現了一個危險的訊號。只見這女孩向我發出了一個蠢蠢的笑容。我心一緊,卻聽她甜甜道:

“今天天真熱,如果能吃上冰淇淋就好了!”

我搔搔頭,好生不解,只覺眼前這似乎應該是酒吧裡的情節,而且女主角一般都會說:“嗨!能請我喝杯媽爹的嗎?”

雖說老爸,老媽的東西都挺貴,但畢竟氣氛合宜,像這般在烈日之下的濱江公園,一個年輕嬌俏的女孩子向一個認識不到五分鐘的胖男人“強要”那不值錢的冰淇淋吃,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不過看她的打扮,怎麼也比我有錢啊。我想到了生命的真諦,不由困惑了。(扯淡,哪想的到那兒去。)

雖說我不介意請美女吃吃冰淇淋,聊聊天,因為想像中那種感覺應該是好極了。但當我用手輕拍自己的腰包後,便不由學起那齊什麼王來,用最自然的口氣,最不自然地接了下去:“這麼熱的天,你一個女孩子跑到這兒來幹嗎,不怕曬黑了嗎?”

女孩子很執著地望著我。

“能請我吃冰淇淋嗎?”

相信我,我從未遇到過這般不知頭尾的事情。

恰好在這時,一個賣冰棒的小販吟唱著冰淇淋之歌從我們身邊走過,他以軍情局特務的敏銳嗅覺,覺察出了這看上去毫不般配的男女之間,似乎將要給他創造無限商機。

面對著小販飢渴的眼神,再回頭看看她比小販還飢渴的眼神,我在心中浩嘆一聲,認輸了吧。

“來個蛋卷!”

小販正色道:“美怡登的脆皮又出新品種了。!

“來個蛋卷!”

“新種脆皮,好吃的很!”一口四川腔。

龜兒子!我暗罵一句,還是老鄉哩,這點面子也不給。

就當我和小販以絕世內功透過凌厲眼神暗自拼殺之際,那清清的聲音,懶揚揚地說了一句:

“你個老子的煩不煩啦!說蛋卷,就蛋卷啦!”

付錢,撕紙,送入嘴中。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實未料到美女也會說粗話。

“喂!別這麼看著我。”她一邊從紅櫻桃之唇內吐出丁香之舌品味著如雪美味,一邊遞給我一個不屑的眼神。

“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做事這麼拖沓。是你買他的東西耶!怎麼搞的好象你欠他似的。”

我這才注意到她說話,神情都乾淨俐落,吃冰淇淋的速度更是讓人望而生畏,讓人好生……佩服。而且說的話聽上去似乎也有幾分道理,不過我還在納悶,憑什麼我要請她吃冰淇淋。

我搔搔腦袋,悶頭悶腦地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請我吃冰淇淋?”

我點點頭。

她擦了擦手,再擦了擦嘴,站起身來,原地轉了一圈,以手支頜,對我眨了眨眼,似是用盡全身之力強忍住笑,問道:“你看我怎麼樣?”

我老老實實答道:“生平未見之美女。”

她很誠懇地點點頭,道:“一來證明你近視的度數不是太高。二來說明美麗的東西總是不容易被掩蓋的。”

接著又是一串銀鈴似的笑聲,笑聲之下是有些失神的我。

她坐在了我的身旁,滿是笑意地望著我。我這才看清了她的容貌。在心裡暗讚了一聲:“真她媽生的漂亮!”

她媽的確把她生的很漂亮。

看著她那清亮的眼,俏直的眉,潤紅的唇,隨風搖動的衣襬,陽光投射在草地上的細長的影子。我不知怎地,感到了一絲媚惑之意。此意與此女無干,純是鄙人修行太低之故。

“請你生平未見之美女吃個冰淇淋,有這麼痛苦嗎?”

我回答的更老實了。

“我缺錢花。”

“你自己怎麼不吃呢?”

未待我回答,她已搶著大悟了。“真的是很缺錢花。”

“好啦!看在你請我吃冰淇淋的份上,陪你聊會兒吧。”她以施捨的口氣說道。接著伸了個懶腰,將雙手合攏伸到裙後,肆意地伸展著身體,曲成了一個美麗的弧形,極具美感。

我聞言本有些不悅,但看在她伸懶腰都伸地這麼漂亮的份上,也就罷了。

於是,開始聊天。

本次聊天,從席娟的小說開始,說到臺灣的言情市場,再哀嘆武俠風潮的沒落,亦悲於溫瑞安的自我放蕩,再到譏笑溫瑞安,真的以為自己是個武功高手,還時常穿些功夫服,拍些惡照,損害我們的視網膜。再到痛罵成龍的崇洋媚外,又很痛心吳宇森地墮落,又一致同意發哥發福之後果然更有男人魅力,並共同聲討李安很是老土。

說起李安曾導過理智與情感,就一同可惜沒看過原著,便很有默契地認為外國小說實在是很乏趣味。

當然也偶有分歧。她說初看廢都時,興奮地想找朋友來研討。我說你那還不如去看往事回憶錄。她問我那是什麼,我愣了一愣,她又搶著大悟,臉紅了一紅。

於是不談小說了,說起了九九的鴨頭很進味,又說九九九的鴨頭大概是九九的徒弟做的。她說三十八塊錢一斤的香辣蟹,只有果園路那家做的比較好。我說二十塊錢一鍋的肥腸,還是要到四零三底下去吃。她說看見桌上的男人喝酒時,她便很想喝鮮橙多,主要原因是因為看別人喝酒,她的胃也會跟著不舒服。我說我喝多了之後,也很想喝鮮橙多,並且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做廣告的那個女孩很吸引我。

她說看見迪吧裡的那些小女孩搖頭晃腦,很恐怖。我搖頭晃腦一番後說,其實迪吧我還沒去過。她說海王星的咖啡館裡有鋼琴,不過彈地很糟糕,我終於興奮地說,海王星?我進去過,十幾個人拼了兩張方桌,準備喝啤酒,結果被一個小資情調高漲的女同學帶著落荒而逃。

本次聊天還聊了很多,最終結束於我的一句不合時宜的問話:

“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居然和我一樣,這麼有空?”

她抿著嘴笑了笑,笑應該是對著我笑的,眼神卻像是漂到了別的地方。她說了最簡單的六個字,也是最能說明問題的六個字:“

“送一個朋友走了。”

原來氣氛的變化,遠遠迅疾過氣溫的變化。

她站起來,給了我一個溫柔的笑容,學著松隆子的模樣,把腦袋微微一側,輕聲道:“我得走了,謝謝你的冰淇淋。”

我也站了起來,給了她一個平生最溫柔的笑容,用輕到聽不到的聲音說道:“謝謝你陪我這個無聊人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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