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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那府裡安靜的很,工人們早就已經停了,裡面的樹木假山也早已處理完畢,就在那兒靠天風天水養著,因為沒有什麼人在,所以偌大的院子就顯得有些幽靜的厲害,沒有人願意在裡面多呆。
一個黑影飄過,正是範閒悄悄來到了院落之中,右手上託著一塊豆腐,左手四指間夾著三根銀針。他找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很仔細地將豆腐塊擱在柳樹的枝丫中,豆腐經過他的改良後,變得極嫩,所以擱在那處顫巍巍地,似乎隨時可能碎掉。
範閒閉上了雙眼,緩緩將丹田內地霸道真氣提升,經由頭頂向後,匯入腰後雪山中。形成了一大一小兩個真氣通道,讓自己整個人的狀況晉入寧靜,再無一絲雜念。
風聲起,範閒整個人化成一道風,吹向了柳樹中間,輕輕一觸,腳尖極為強悍地止住了前傾地勢子,倏地一聲。憑藉對身體的控制能力,又彈了回來。
就像狡滑地魚兒在逗弄愚人的魚鉤一般。
半晌之後,他負手在後緩緩走上前去,眯眼看著柳樹枝丫裡的那塊豆腐,豆腐上面有三根細針,正在微微顫動。在剛才電光火石間的一瞬,他奇快無比地將細針插入豆腐裡,擺成了一個品字形。以範閒對人體構造的瞭解。這套手法如果是用來殺人,想來一定很有效果。
他有些滿意地取回細針。自從牛欄街之後,他一直在尋找自己最趁手的武器。五竹叔的武器就是棍狀物,不論是木棍還是很簡單的一根鐵釺,在五竹地手上都是奪人性命的利器。這是境界使然。而範閒很清楚,對於自己來說,一把順手的武器,可以在很多的時候。挽救自己的性命。
其實,他很喜歡此時靴間細長的那柄匕首,不論在澹州還是在牛欄街,費介留下的這把鋒利寶匕已經幫助了自己兩次,只是這柄匕首在某些場合根本無法帶進去,比如——皇宮。
而範閒知道,既然鑰匙在皇宮裡,只怕自己終究不免還是要和前世小說裡的那些俠客們一般。闖一次禁。五竹昨天地一棍,一席話,讓他受了些刺激,又重新找了些激情。他看著指上的三枝針在初陽下反著光芒,不禁皺眉想道,這應該塗什麼樣的毒藥才比較適合呢?
確定了目標之後,做事情就會顯得很有激情。所以當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範閒激情萬分地摸進林婉兒的閨房後。婉兒不免有些驚喜。畢竟離上次郊遊沒有多久。一番親熱之後,範閒狀作不經意地問起皇宮裡地那些事情來。
林婉兒從小在皇宮裡長大。對裡面的人事相當熟悉,也沒有好奇未婚夫為什麼忽然對這個感興趣,還以為範閒是在頭痛以後入宮請安的規矩,所以寬慰道:“宮裡的娘娘們對我都是極好地,陛下又不好女色,所以不像北齊幾年前死的那個老皇帝一樣,六宮粉黛看不盡。除了皇后娘娘之外,宮裡還有大皇子的生母寧才人,二皇子的生母淑貴妃,三皇子的生母宜貴嬪,還有些嬪妃,應該用不著去請安。”
範閒心想那些娘娘們自然不願意得罪你的生母,那位深得太后寵愛,手控內庫銀錢的長公主。他在床上挪了挪身體,好抱著婉兒舒服些,好奇問道:“為什麼大皇子的生母只是一個才人。”
林婉兒解釋道:“寧才人是東夷人,當年是陛下第一次北伐地時候擄回來的,聽說當時戰場之上,陛下受過傷,寧才人日夜照料,所以陛下幫她脫了奴籍,又入了宮,生下了大皇子。但畢竟她不是慶國人,所以雖說救過皇上,又生了長子,卻依然沒有辦法博取太后的歡心,自然也不可能立為皇后。而且她本來已經是貴妃了,不過十年前宮裡好像出了件什麼事情,陛下大怒,奪了她的尊位,直接降成了才人。”
範閒微微一怔,心想這深宮裡的爭鬥,果然如想像中一般複雜。林婉兒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幸虧大皇兄如今在西邊戰功卓著,寧才人在宮中才能保住地位,只是她如今似乎也明白了許多事情,在宮裡挺安份的。其實以前我還經常跑到她宮裡去玩,只是這兩年少了些。”
範閒又問了些宮中秘聞,林婉兒倒也不瞞他,一五一十地說著。到最後,範閒終於問到了今夜的題眼,很隨意地說了聲:“聽說太監首領洪公公在宮裡權勢極大。”
“是啊。”林婉兒今夜不是小老虎,是隻小貓偎在他的懷裡,輕輕磨蹭了一下臉蛋,“那位洪公公是開國之初便在宮裡當差,先帝在位地時候,就很信任他,如今還保著五品地太監首領職位,只是年紀大了不怎麼管事。基本上就是在太后宮裡待著。”
“太后宮裡?”範閒的心裡頓時湧起許多陰暗地前世歷史記憶。
“怎麼了?”林婉兒好奇地問道,兩隻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範閒揪了揪她微涼的鼻尖,笑著說道:“沒什麼,只是如果想和宮裡搞好關係,我總得將這位洪公公處打點好了。”
“那倒不用。”林婉兒解釋道:“這位老公公也就是在宮裡走動,並不怎麼管事。”
範閒不可能對懷中地女子說出自己的計劃,只好微微一笑,接著問道:“最近你留下意。看看宮裡大概什麼時間會宣我去見。”
林婉兒一面羞著一面還不忘取笑他:“估計得過些天吧,怎麼?急了?”
“當然急,這麼好個郡主媳婦兒擱在外面,誰不著急啊?”
漸漸地皇室別院小樓的二樓歸於安靜,看著在自己懷裡沉沉睡去的未婚妻,範閒下意識裡嘆了一口氣,生活總是會多很多別的東西出來,他希望自己能處理好。
第二天去太常寺點卯的時候。任少卿大人神神秘秘地將他拉到一邊,壓低了聲音說道:“你知道那件事情嗎?”
範閒看著大人那張三四十歲,猶有當年俊秀痕跡的臉,理所當然地裝傻:“什麼事兒?”
任少卿嘆口氣說道:“鴻臚寺今天晨間發文過來,說要調你去那邊。”鴻臚寺是慶國專門負責接待外賓。處理各國之間事宜的機構,範閒一怔,知道太子說地事情開始了,一拱手問道:“少卿大人。為什麼要我調去那邊?我來太常寺也才十幾天而已。”
任少卿皺眉道:“範老大人在東宮裡有沒有關係?”
範閒知道他是在問自己的父親,搖了搖頭說道:“您知道家父向來極少與宮中交往,就連大臣結交的也少。”
“那倒是。”任少卿點點頭,司南伯範建是出了名的油鹽不進,仗著與皇帝陛下從小一起長大的特殊關係,以往是連宰相都不怎麼理會,在幾個皇子之間也一向持平。他想了想說道:“聽說是東宮那邊的建議,讓你參加這次談判。”
範閒不知道如何應對。只好繼續裝糊塗,驚愕道:“什麼談判?”
“北齊來使,來談的是北疆諸侯國之戰的後續,比如斟界賠銀之類。而東夷來使,則是要處理上次蒼山腳下宰相二公子遇刺一事,聽說帶了不少銀子美女。所謂談判,便是看朝廷與這兩處討價還價了。”
任少卿姓任名少安,是宰相門生。所以如今自然將範閒視作自己人。小心提醒道:“這事如果辦地好了,也只不過是錦上添花。反正將士用命,已經將那些疆土都打了下來。但如果辦的不好,沒有獲得皇帝陛下預料中的利益,那就是極大的不妥。而在東夷城方面,事涉二公子之死,如果你過於軟弱,則在宰相面前不好交待,可是朝廷既然允許東夷來使,就證明朝廷不想過於追究此事,只想得些好處便算了……畢竟東夷城還有位四顧劍。”
範閒皺著眉頭,想著這些事情確實有些複雜。任少卿接著關心說道:“你的身份特殊,與宰相馬上就要翁婿一家,如果想迎合聖意,未免失了翁意,所以這本身就是個很難堪地局面,你要小心一些。”
範閒一怔,才想到其中的關節處,感激的一拱手道:“下官初入官場,根本不知其中玄妙……只是這事情有些複雜,而且下官不過八品協律郎,就算鴻臚寺調我去協理,只怕也是人微言輕,那便老實待著便好。”
任少卿搖搖頭嘆道:“這次你可是副使啊,身處風頭浪尖之上,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你。”
“盯我幹嗎?”範閒心裡這般想著,面上微笑著說道:“少卿大人多慮了,應該無事。”
確實是任少卿多慮了,雖然不知道東宮那邊進言讓自己去任副使,是個什麼意思,到底是拉攏還是想讓自己順了翁意失聖意,總而言之,範閒已經做足了準備功夫,倒也不怎麼畏懼。下午的時候,就有官轎過來接了他,一路青石之上行走,不過一刻鐘地時辰,轎子便進了鴻臚寺。
鴻臚寺相當於後世的外交部門,鴻臚寺卿相當於外交部長的角色。範閒在前世的時候很相信一句話,叫“弱國無外交”,如今的慶國乃是天下第一強國,這鴻臚寺自然也成了很有油水很有地位的一個衙門。四周柏樹森然,夏日熱氣根本滲不進衙門裡一絲,範閒安靜坐在清靜廳堂的下手方,聽著上面那位大人講話。
講話的是鴻臚寺少卿辛其物——北齊與東夷前來遞交國書,在已經習慣了當老大地慶國官員心中,並不是件很不得了的大事,所以鴻臚寺卿大人還在家裡睡覺,總理此事的,只是四品的少卿。
“範大人,此次朝廷任你為接待副使,一是用您才名,二來北齊之事終歸與您有些關聯,只是這一應事務您並不熟悉,所以不要著急,慢慢來吧。”辛其物知道最下方坐著的那個漂亮年輕人的後臺有多雄厚,所以說話很是客氣。
“是啊是啊,範大人詩名滿京華,來咱們鴻臚寺和那些外邦之人理論,實在是屈才了。”一大堆官員看著範閒,不露聲色地拍著馬屁,同時害怕這名公子哥將鴻臚寺的功勞全搶跑了,表情不免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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