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從西南到寧陵來,是給自己的父親送行的,他既然住在了葉家莊,葉家就要保證他的安全。
如果葉茂讓蕭正把李信從葉家莊裡帶走了,恐怕今天晚上葉老頭就要從地下爬出來掐死自己這個孫子。
所以葉茂的態度很堅決。
蕭正有些無奈的看了葉茂一眼:“葉公爺,這本來不是什麼大事,何必要鬧得這麼不愉快,等到千牛衛進寧陵,陳國公府的顏面要放在哪裡?”
葉茂面無表情。
“葉某說了,李太傅不在葉家莊,至於在不在寧陵,蕭公公儘可以帶著千牛衛大索全城,要搜查我葉家的莊子也可以。”
他伸出自己粗糙寬大的手掌,開口道:“拿聖旨來。”
蕭正自然是不可能有搜查葉家莊聖旨的,事實上這種事情也不可能有聖旨,有聖旨代表著要在尚書檯備案,也意味著朝廷要公然打葉家的臉面。
蕭正微微低頭,開口道:“葉公爺,咱家從京城趕到寧陵來,是陛下的意思,這其中利害,葉公爺應該可以看的分明,葉公爺不給咱家一個方便,將來在陛下那邊恐怕說不過去。”
葉茂對著蕭正拱了拱手。
“蕭公公的話,葉某記得了,等寧陵事了,葉某一定進京去給陛下賠罪。”
“當然,此時蕭公公也可以帶著千牛衛搜查葉家莊,葉某就在這裡等著。”
蕭正在京城的地位極高,品級稍低一些的官員見到他估計都不敢大喘氣,也就只有葉家這種實權國公,在這位大太監面前,說話才會這樣硬氣了。
蕭正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了。
他雖然脾氣不壞,但是能執掌內侍監十幾年的人,自然不是泥捏的脾氣,這位內廷大太監悶哼了一聲,開口道:“既如此,等千牛衛圍住葉家莊的時候,葉公爺不要說咱家沒有給國公府臉面。”
說罷,他就要拂袖而去。
葉茂站在原地,微微有些皺眉。
從太康元年,李信出面削減將門家將部曲之後,京城裡各大將門的家將部曲,都低到了遠遠不夠威脅禁衛軍的數量,葉家當年鼎盛的時候,京城內外差不多有一兩千家將,但是大部分都被騙炮,到如今葉家的部曲不超過三百個人,而且在寧陵的不多。
葉家莊固然有好幾百個人,但是這些莊戶人家總不能讓他們去跟披甲持刀的禁衛軍幹仗,就算真的打起來,也是送人頭而已。
如果千牛衛真的踩著陳國公府的臉面進了葉家莊,到時候也只好把李信給暫時藏起來了。
葉茂正皺眉思索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不成想在這裡也能見得到蕭公公。”
已經走出十幾步的蕭正,聞言立刻停下腳步,他先是深呼吸了兩口氣,然後緩緩回頭,對著迎面走過來的青衣人躬身行禮。
“奴婢蕭正,見過太傅。”
走出來的人,自然就是李信了,他從西南到寧陵來,自然不可能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事實上沈剛等暗部的人,跟了不少在他身邊,蕭正等人到了葉家莊門口,葉茂有意隱瞞他,但是在門口爭執了這麼久,在裡面吃飯的李信,自然會知道。
既然朝廷已經知道他在寧陵的訊息,那麼再藏著躲著也沒有什麼意思,乾脆光棍一些自己出來,還能護著一些葉家,不至於讓葉家與皇權正面衝突。
李信兩隻手插在袖子裡,淡淡的說道:“蕭公公客氣,本侯到寧陵來,是為了祭拜兄長,不知道蕭公公不遠千里從京城趕過來,所謂何事?”
蕭正在面對葉茂的時候,都是不卑不亢的太傅,但是在李信面前,他還是頗為恭謹的,當即低著頭說道:“回太傅,奴婢奉陛下之命,請太傅回京,商議對鮮卑部用兵事宜。”
靖安侯爺眨了眨眼睛,疑惑道:“奇怪,本侯聽聞北疆宇文部的宇文昭已經受封燕王,而且還跟大晉結下了秦晉之好,這兩年也不曾聽說燕王有造反的舉動,陛下因何要對北疆動兵?”
蕭正愣了愣,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應該如何反駁了。
李太傅嘆了口氣,苦口婆心的說道:“蕭公公,勞煩幫我轉告陛下,為人君者當以仁心治天下,先昭皇帝,景皇帝兩代天子都與民休息,調養國力,陛下切不可以窮兵黷武,以傷天下人之心。”
蕭正臉色僵硬,他沉默了許久之後,低頭苦笑道:“太傅,奴婢不過一介宦官,焉能幹政,太傅有什麼條陳意見,還是隨奴婢一起進京去,面陳陛下為好。”
靖安侯爺半眯著眼睛,看了蕭正一眼。
“本官前幾年染了風疾,大夫說不能見人,恐會傳染,因此這幾年一直躲在老家永州不敢動彈,這一次不是因為師兄病逝,我也不會從永州老家跑出來。”
“我這身染重病,蕭公公總不會讓我帶兵去面見天子罷?”
蕭正神情一滯。
他抬頭看了李信一眼,心裡有些氣悶。
這位李侯爺,看起來身子比前些年還要壯碩一些,說起話來中氣十足,哪裡有半點染病的樣子?
他再次低頭,咬牙道:“太傅,奴婢是奉了聖意來的,陛下說了,無論如何也要請太傅回京,如果太傅不配合,那奴婢也只好動用千牛衛,強行把太傅請回京城了。”
李信臉上終於有了一些笑意。
他笑呵呵的看了蕭正一眼。
“早這麼說不就好了,哪裡還用東扯西扯找這麼多借口?”
蕭正深呼吸了一口氣,對著李信深深作揖。
“奴婢,請太傅回京。”
李信臉上仍舊帶著笑意。
“我不去。”
他看著蕭正,淡淡的說道:“請蕭公公轉告陛下,就說因為北風太冷,吹得李信身體染疾,不能奉君,什麼時候天家樑上的那隻燕子飛走了,李信再考慮回京。”
他看著蕭正,面色平靜。
“純陽道書上說,天地之間,陰陽相生相剋,假使這天地間北風不散,恐怕南風也會不止。”
這話中鮮明的威脅意味,連葉茂都能聽得出來,蕭正這種大宦官自然不可能聽不明白,他臉色微變,低頭道:“太傅,奴婢一介粗人,不懂什麼北風南風,奴婢只知道陛下要奴婢請太傅回京,如果太傅不跟奴婢回去,奴婢只好得罪太傅了。”
“太傅回京之後,對奴婢要殺要剮,奴婢都沒有半分怨言。”
“是麼?”
靖安侯爺似笑非笑的看了蕭正一眼,往前走了兩步,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梅花衛的事情,似乎沒有過去幾年時間,怎麼蕭公公忘了?”
蕭正驟然抬頭看著李信,臉色一片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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