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京城裡的情況,元昭天子基本上已經無力掌控,再這樣硬撐下去,很有可能會出一些問題。
正好,李信就快要回京來了,與其這樣,不如讓那些人隨便去鬧,不管鬧得再大,都會有人來收場。
於是乎,京兆府釋放了沈寬等人,侯敬德也帶著禁軍撤出了京城,沈寬等人被釋放回家之後,京城的文官一陣歡呼,以為皇帝已經開始服軟。
沈相等人被關在京兆府裡半個月,雖然說沒有怎麼吃苦,但是也是形容狼狽,出了京兆府大牢之後,也不顧前來迎接他們的太學生,而是各自回家沐浴休息。
休息了兩天之後,兩位“輔臣”和兩個宰輔一起,不約而同的來到了永安門門口,以輔臣的身份進了永安門。
不過他們並沒有去未央宮面見天子,而是一起來到了後宮的坤德宮門口,靜靜的等著謝太后的召見。
這一路上,宮裡的內衛也沒有阻攔,任由他們到了坤德宮門口。
幾位輔政大臣到了,謝太后雖然不怎麼管事,但是也不好不見,她先是派人去通知皇帝,然後就把幾位宰輔請進了坤德宮裡。
沈寬與嚴守拙走在前面,尚書檯的另外兩位宰輔緊隨其後,四個人進了坤德宮,面見了皇太后之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深深叩首。
“臣等,叩見太后娘娘。”
謝太后性格溫婉,不是掌權的性子,因此這一年多時間,她基本上沒有怎麼參與國事,不過多少也聽說了朝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微微抬手,笑著說道:“諸公快快起身罷。”
幾位宰輔,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
謝太后略帶歉意的說道:“聽說諸公被關在京兆府裡關了半個月,天子年紀小,唐突各位了。”
沈寬起身之後,對著謝太后深深低頭。
“太后娘娘,如今天子所作所為,已經不是年紀小可以掩過去的了,我與嚴司空,俱是先帝遺詔任命的輔臣,先帝遺詔至今還在太廟之中擺著,陛下不由分說,沒有定下任何罪過,就把我等革職下獄,此是不孝!”
這位身材瘦削的宰相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再有天子亂母之事,尚且沒有查清楚,未央宮就直接把楚貴人給殺了,事後楚家三十四口人,更是全部死於非命,楚家唯一剩下的男丁,回京之後夜夜哀嚎,眼睛之中甚至流出血淚!”
“此是不仁!”
“我大晉以仁治天下,自太祖皇帝開國定鼎,武皇帝橫掃天下,一統寰宇以來,仁宗昭皇帝,穆宗景皇帝兩代仁君勵精圖治,以仁德待天下,待士人,才有如今我大晉之盛世!”
說到這裡,沈寬跪在地上,低頭不再說話。
而嚴司空則是接過了沈寬的話頭,對著謝太后深深拱手:“太后娘娘,臣等冒死勸諫陛下,只為陛下能夠痛改前非,回頭是岸,但是陛下非但不肯納諫,還把我等先後關在宮中與京兆府中,陛下尚未親政,就有暴虐嗜殺之舉,剛愎自用之相。非是人主所為。”
說到這裡,這位嚴司空沉默了一會兒,也跪在地上。
另外兩位宰輔,也齊齊跪在地上,對著謝太后深深叩首。
四個人異口同聲。
“臣等請廢天子,立先帝第六子為新君!”
坐在主位上的太后娘娘,眉頭挑了挑。
先帝一共有八個皇子,五個公主,因為夫妻兩個人關係很不錯,先帝經常睡在皇后宮中,因此謝太后一共有兩子兩女,大兒子自然就是如今的元昭天子,小兒子在諸皇子之中排在第六位,也就是他們口中的先帝第六子。
這位六皇子與元昭天子一樣,都是嫡子,理論上來說如果元昭天子暴斃,六皇子就應該是第一順位繼承人,但是現在這位六皇子才六七歲年紀!
如果按照這幾個宰輔的意思,元昭天子退位,六皇子嗣位,那麼他們最少還可以做接近十年的輔臣。
太后娘娘鳳眉微皺,她淡淡的看了一眼這幾個宰輔,聲音清朗。
“諸公是受了一些委屈,但是陛下並沒有把你們怎麼樣,還是好生生的站在哀家面前,至於那位楚貴人的事情,哀家也去了解了,是不是與陛下有染,還是未知之數,只憑這兩件事情,諸公就想廢帝,未免有些兒戲了。”
跪在地上的沈寬沒有抬頭,開口道:“陛下,我等是臣子本沒有廢天子的念頭,也不敢作此想法,但是如今京城內外,朝野上下,無一不在說天子失德。”
說著,他抬頭看了一眼太后娘娘,咬牙道:“況且,先帝不止陛下與六皇子兩個兒子,德妃娘娘與淑妃娘娘膝下俱有子,而且娘娘也應該知道,葉家的家主葉鳴,與種家家主的長子種武,此時都已經回京,葉國公不惜放棄在老家守孝,種大也不顧北疆戰事,慌慌張張的趕回了京城,他們心裡作何想,自不用臣多說。”
沈寬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德妃娘娘膝下的四皇子,是葉國公的親外孫,葉家在外掌兵也就算了,偏偏禁軍右營還是在李太傅手裡。”
“李太傅與葉家是個什麼樣的交情,朝廷內外無人不知,葉老國公在世的時候,曾公開說李太傅是葉家的老五,他們兩家實是一家。”
沈寬嘆了口氣,沉聲道:“太后娘娘,如今李太傅隨時可能回京,等他回京,與葉國公聯合在一起,藉著天子失德的名頭,逼迫天子退位,到時候再繼位的,可就不是六皇子了!”
沈寬跪伏在地上,叩首不已。
“娘娘,此時若無決斷,禁軍右營與鎮北軍內外呼應,大晉朝堂立刻就要淪落到武人手裡!換六皇子登基嗣位,旁人就算覬覦帝位,也沒了由頭,大晉仍然是天家的大晉。”
四位大臣再次對謝太后叩首,異口同聲。
“臣等冒死,請太后娘娘明鑑!”
謝太后坐在自己的軟榻上,深深皺眉。
過了片刻之後,她才站了起來,緩緩說道:“此事事大,哀家需要仔細思量一番其中利害,諸公先回去等候,哀家過兩天就給諸公答覆。”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糾纏下去也是無用,幾位宰輔慢慢的爬了起來,對著太后娘娘行禮之後,聯袂退出了坤德宮。
等沈寬等人都走了之後,一身淡藍色常服的天子,才從坤德宮的屏風後面走了出來,他走了幾步,在太后娘娘身邊坐了下來,然後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苦笑道:“阿孃,你看他們,何等的狼子野心!”
“難為你了。”
謝太后嘆了口氣,拉著自己兒子的手,輕聲問道:“我兒打算怎麼辦?”
元昭天子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回應。
“惡人自有惡人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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