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宰相雖然被關了起來,但是並沒有被刀斧加身,經過這件事情,京城裡的人多少已經看出了一些風向,察覺到了天子的懦弱,因此更多人開始蠢蠢欲動。
楚貴人一家老小的案子逐漸發酵,這種事關天家的事情,向來是京城老百姓最喜聞樂道之事,很快就傳遍京城,幾乎家家戶戶都知道了與新天子有染的楚貴人,一家老小死於非命。
這個時候,御史臺的人也開始有所動作,有一些年輕的御史,已經開始上書直諫,在奏書裡明說這件事,並且把矛頭隱隱約約的指向了天子。
如果不是侯敬德帶著禁軍接掌了京城防衛,讓某些人投鼠忌器,此時小皇帝的處境將更加糟糕。
不過即便如此,這位新登基不過一年的天子,名聲一天比一天差。
哪怕京兆府已經查明,楚貴人一家是被賊寇所殺,並且拿獲了一部分賊人,這些賊人也如實交代的事情,輿論仍然沒有半點消減。
在楚貴人的事情發生十天之後,朝堂裡已經有不少人聯名上書天子,要天子釋放關在大牢裡的幾個宰輔。
與此同時,種家家主種玄通的長子種武也從雲州城回京,不過回京之後,他只是進宮拜見了一次天子,就躲在了種府裡不肯出來。
於是乎,有些人的膽子就越來越大。
御史臺最少有十個御史給尚書檯上書,要求尚書檯釋放被關起來的沈寬以及嚴守拙等人,國子監的太學生們在旁人的挑撥之下,甚至為了京兆府的大門,要求京兆府放人。
這些太學生,是最讓官員頭疼的一批人了,普通的平民,直接讓捕房的人捕了,或者嚇唬一番打散了就是,但是這些太學生身上都有功名在,輕易拿捏不了他們,很多也是沈寬或者嚴守拙等人的徒子徒孫,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作為京兆尹,他只能去面見天子,把京兆府的情況報上去。
這位府君大人跪在未央宮的大殿裡,以頭觸地,把事情說了一遍之後,開口道:“陛下,此時京兆府門外最少有一百多個太學生鬨鬧,臣請陛下聖意……”
元昭天子這個時候,已經憔悴了不少,兩隻眼睛裡都是血絲,不過卻沒有了十幾天之前的憤怒,聞言只是淡淡的看了周順德一眼,開口道:“既然京兆府解決不了,那就把沈寬還有嚴守拙他們都放了罷。”
周府君被這一句話嚇得不輕,他跪在地上,叩首道:“陛下,是臣無能,臣回去再擋一擋他們……”
“朕說了,叫你放了他們。”
元昭天子的臉色出奇的平靜,聲音也很是平淡。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朕不怪你,京兆府也沒有辦法,回去把他們給放了,要他們各自回家去,若再有太學生吵鬧,直接捕了送進禮部革除功名,發還原籍。”
周順德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聲音有些沙啞。
“陛下,只要臣還是京兆尹,京兆府就永遠站在陛下這一邊。”
“是嗎?”
元昭天子雙手攏在袖子裡,似笑非笑的說道:“那些人的目的很簡單,而且正在一步一步的進行,等朕把沈寬等人放回家,用不了多久這些大頭書生就能協調京城內外,再聯絡種家或者葉家,就可以上書逼朕退位了。”
他看著周順德,微笑道:“到時候你周府君,要站在哪一邊?”
周順德咬了咬牙,跪在地上,沉聲道:“臣忠心事君,若朝中有人要篡逆,臣自然是站在陛下這一邊,最多一死而已!”
天子不置可否,面無表情。
“好了,你回去罷,依朕說的,把那些人給放了。”
周順德對著天子低頭叩首,然後退出了未央宮。
他走後不久,未央宮裡又來了一個高大的黑臉將軍,他跪在了天子面前,恭敬行禮:“臣侯敬德,叩見陛下。”
天子面色平靜,看了看這個黑臉漢子。
“這段時間禁軍左營接掌京城,侯將軍也禁受了不少壓力罷?”
侯敬德身材高大,他低頭道:“回陛下,禁軍忠君之事而已,沒有什麼壓力。”
元昭天子眯了眯眼睛,呵呵一笑:“朕聽天目監的人說了,說你侯將軍的忠勇侯府,都被人在半夜潑了大糞,不少人說你這個禁軍將軍助紂為虐。”
侯敬德跪在地上,連連搖頭:“陛下,只是有些小人所為而已,臣從未放在心上,陛下是天子,臣忠心事君,天經地義。”
天子自嘲一笑。
“但是朕沒有親政,無權調動大軍,這些天侯將軍應該收到了不少大都督府的文書,要求侯將軍退出京城了罷?”
不管是皇帝親政還是不親政,都是沒有辦法直接調動除三禁衛之外的軍事力量的,而是要經過大都督府還有兵部這類朝廷的程式,才能行使軍權。
畢竟從理論上來說,大晉的軍隊是大晉朝廷的,而不是皇帝私人的。
就比如說京畿禁軍,想要調動京畿禁軍,不止要朝廷的文書,還要大都督府的文書,與兵部的文書,侯敬德收到了天子傳令之後,不由分說就駐軍京城半個月,已經是極其的忠君了。
侯敬德沉默了一會兒,低頭道:“陛下,只要朝廷一天沒有撤掉臣這個禁軍將軍,禁軍就永遠聽從陛下調遣,大都督府也應該是陛下的大都督府才對。”
“罷了。”
元昭天子緩緩吐出一口氣,開口道:“朕……現在無法掌握朝廷,再這樣下去,你這個禁軍將軍的職位可能就真的沒了,等會你下去,就帶著禁軍左營,撤出京城,仍舊回左營大營去罷。”
侯敬德滿臉愕然。
他跪在地上,咬牙道:“陛下,京城裡如今暗流洶湧,臣還是覺得禁軍接掌京城為好,這樣一旦京城裡有什麼異動,禁軍可以隨時策應。”
“不會有什麼異動。”
天子淡然道:“朕還有三禁衛在手裡,就算有人要動手,也儘可以支撐到禁軍入城。”
“朕讓你撤出去,你就撤出去。”
侯敬德這個人,雖然不能說是直腸子,但是的確不善言辭,他支支吾吾的幾聲,也說不出什麼話,只能嘆了口氣,低頭道:“臣……遵命。”
說罷,他就緩緩退了出去。
他走之後,未央宮裡安靜了不少。
過了一會兒,大太監蕭正出現在天子身後,恭恭敬敬的對著天子彎身。
“陛下,侯爺已經距離京城不遠了。”
元昭天子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坐回了自己的龍榻上,緩緩問道:“還要幾天?”
蕭正垂手道:“最多三天,侯爺就能進京。”
“好。”
天子點了點頭,半躺在床榻上,閉上了眼睛。
“那就讓他們儘量去鬧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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