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要回京,是李信不怎麼願意看到的事情,但是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畢竟天子是她的胞兄,而且兄妹兩個人在前些年感情十分好,天子病重,長公主沒有不回來的理由。
要知道,哪怕是當年京城奪嫡氣氛十分激烈的時候,還是魏王殿下的天子,也沒有忘記帶著小九滿京城找吃的,也因為這個原因,才讓小九認識了李信。
就算後來,這一對兄妹兩個人的感情,因為李信的原因變了味道,但是這並不能影響他們兄妹兩個人前些年的情分。
接到這封信之後,李信默默點了點頭,把信丟在一邊。
“告訴沈剛,讓他注意長公主安全,儘快把長公主帶回京城裡來。”
長公主雖然回京,但是靖安侯府的大小姐李姝,還有小公子李平卻是不會回京的,他們還是會在那個地方,由蕙娘還有鍾小小兩個人帶著。
有這一對兒女在外面,就算京城裡出了什麼事,靖安侯府也算留下了根苗。
陳十六點了點頭,開口道:“我這就去。”
他抬頭看了一眼李信,微微猶豫道:“侯爺你出門,要不要我跟著?”
“不用。”
李信負手朝著馬廄走去,沉聲道:“我騎著墨騅去,而且還是去禁軍軍營,你跟去也沒有用。”
陳十六微微點頭。
李信去馬廄,把毛髮烏黑油亮的墨騅馬牽了出來,從太康三年這匹馬從西南迴京之後,李信就沒有怎麼騎過他,上次去北疆的時候,李信也是騎了軍中的馬,沒有帶上墨騅,這個老夥計已經有好些時日沒有怎麼舒展筋骨了。
騎上墨騅馬之後,李信又喊上了二十來個家將,一行人從東城門出城,朝著城外的禁軍右營大營奔去。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李信一直很積極的接觸禁軍右營,有時候甚至會在右營大營裡住上一兩天,如今禁軍右營的中低層將官,的確與七年前大不一樣,但是折衝都尉與果毅都尉以及幾個中護軍,基本上都還是那些人。
畢竟做將官到了這個級別,再往上一步就會邁進軍方的頂層,而進入這個頂層,人脈,機緣,本事,甚至出身缺一不可,大部分出身一般的的人都會被卡在折衝都尉這個位置上,一直到老去。
因此,李信接收禁軍右營的過程還是很順利的,他有朝廷聖旨,又是禁軍右營的“老領導”,名正言順而且也不太會有人不服,只十來天時間,便已經初步掌握了禁軍右營。
這十來天時間裡,天子召見了李信兩次,大概在跟李信說天雷的事情,不過天子越發虛弱,對李信的態度也遠不如前幾次強硬,甚至有些懇求李信交出天雷的味道。
很快,時間進了太康九年的十一月。
這一年的天氣極為寒冷,讓在京城多年的李信,一度想起了承德十七年那場冰冷徹骨的大雪。
因為怕冷,所以一大早李信就穿了兩三層厚實的衣裳,離開侯府,坐在侯府那輛玄黑色的馬車裡,陳十六駕著車,朝著京城的南城門走去。
太陽剛剛爬起來,陳十六就跟李信兩個人,等在了南城門門口。
主僕兩個人一直等了接近兩個時辰,到了日上中天的時候,一輛不起眼的青色馬車,才緩緩開到了南城門門口。
李信不認得這輛馬車,但是認得這輛馬車旁邊的沈剛,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皺,邁步走了上去。
陳十六也跟在李信身後,朝著這個青色的馬車走去。
青色馬車停下來之後,從裡面走出來一個美少婦,她身上披著雪白的裘衣,先是抬頭看了一眼南城門上的“通濟門”三個字,又左右顧盼了一番,看到朝著自己走來的李信之後,美婦人連忙跳下馬車,也不顧形象,三兩步撲進了李信的懷裡。
“夫君……”
長公主這一句夫君,既有久別重逢的欣喜,也有悲聲,感情十分複雜。
跟在她身後的,是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侍女翠兒,也跳下了馬車。
李信伸手拍了拍長公主的後背,聲音感慨。
“辛苦夫人了。”
長公主眼睛發紅,但是城門口人來人往,她從小受到的教育,讓她抱了一下李信之後,閃電一般的分開,站在李信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李信拉著她的手,開口問道:“阿涵跟平兒還好麼?”
提起孩子,長公主一下子找到了話題,她握住了李信的手,開口道:“剛開始不太好,平兒他還小,受不得顛簸,一路上還發燒,可嚇壞我了。”
“好在有醫生,服了幾副藥之後,便漸漸恢復過來了。”
“阿涵倒沒有什麼問題,就是常常哭著喊著要找爹爹,誰都哄不好。”
“我從那裡回京之後,她們倆就是小小跟蕙娘帶著,不過那裡什麼都有,她們也都熟悉了那裡的環境,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聽到兒女的訊息,李信無奈的嘆了口氣,握住長公主的手,朝著自家的黑色馬車走去。
兩個人上了馬車之後,長公主的才嚴肅起來,他握住李信的大手,有些緊張的說道:“夫君,皇兄他真的……”
李信把天子病重的訊息送到長公主手裡的時候,剛一開始她是不信的,畢竟她也清楚,天子不過剛過而立之年,而且前些年也沒有聽說多病,沒道理突然病倒了。
她甚至懷疑,是自己的皇兄要騙自己回京,才故意撒謊。
提起天子,李信見到妻子的好心情也散去了一些,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稍後我們先回家歇一歇,然後換一身衣裳,就帶你進宮,見一見陛下。”
長公主的臉色驟然緊張起來。
她拉著李信的衣袖,聲音都顫抖了:“你的意思是,皇兄他…真的…?”
李信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微微點頭:“現在沒有人能說陛下的身體到底到了何種地步,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他的確病的很重。”
靖安侯爺微微嘆了口氣。
“前些日子,陛下甚至把禁軍右營重新塞回了我的手裡,如果不是他的身體出了大問題,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
“而且……”
李信看了長公主一眼,繼續說道:“而且你的那個大侄子,當今的太子殿下,現在就住在咱們家裡,已經住了大半個月了。”
長公主拳頭一下子握緊,她深呼吸了幾口氣,突然開口,對著駕車的陳十六說道:“先不回家了,我要去一趟皇宮。”
陳十六回頭看了李信一眼。
李信無奈的點了點頭。
“去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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