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葉老頭的壽宴來說,種衡帶兵出京才是大事情。
方才與葉茂切磋,很大程度上是為了逗老頭子開心,現在兩個人坐下來說話了,才是說到正事上。
葉老頭半躺在躺椅上,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開口道:“按時間推算,這批東西最多兩個月,就能送到雲州城。”
“那會兒,應該正是夏天,種家軍的戰力保持的不錯,應該會很快打起來。”
李信坐在葉晟旁邊,一邊揉著自己疼痛的肩膀,一邊笑呵呵的說道:“葉師覺得,真的打起來是個什麼結果?”
“要看宇文諸部是個什麼態度。”
葉老頭胸有成竹,淡淡的說道:“這會兒朝廷沒頭沒腦的去北征,一旦打起來,宇文諸部多半會摸不著頭腦,不知道朝廷到底要做什麼,如果他們反應的很快,宇文四部迅速聯合在一起,種家軍雖然不一定吃虧,但是一定討不了好。”
說到這裡,這位大晉戰神緩緩吐出了一口氣。
“如今的宇文諸部,戰力應該還要勝過四十年前,四十年前宇文氏是皇族,那些姓宇文皇族有的連馬都騎不了了,安逸的像一頭頭蠢豬。”
“但是如今四十年過去,宇文諸部最少多出了兩代人,哪怕是北周滅國之後出生的,也已經四十歲了,這些人沒有享過福,也沒有當過北周皇族,他們就是出生在草原上,應該多多少少恢復了一些他們祖先的風采。”
說到這裡,葉晟便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
北周之所以能在北邊立國百餘年,甚至成為當世最強大的國家,自然是因為他們本來就很強大,一百多年前鮮卑宇文氏大舉南下,浩浩蕩蕩的鮮卑鐵騎一舉橫掃了北方,還險些渡過天險,將南邊的晉國也納入版圖。
只不過幾次進攻,都被當時偏安南方的晉國險之又險的守了下來,幾代人之後,宇文氏也就熄滅了南下的念頭。
但是不管怎麼說,當年的晉國確實是在北周鐵騎的淫威之下瑟瑟發抖了許多年,對於如今的大晉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所以很少再有人提起這段往事。
李信皺眉思索了一番,隨即開口道:“葉師這麼看好已經衰敗了許多年的宇文氏?”
葉老頭緩緩搖了搖頭。
“你是沒有見識過宇文氏鐵騎的厲害。”
老人家面色嚴肅,沉聲道:“老夫當年剛從軍的時候,大晉的北邊一直在苦苦支撐北周的進攻,當時如果雙方正面衝突,咱們十個步卒能換一個北周鐵騎的性命,那就是賺的。”
“那些鮮卑人的騎術……”
葉老頭緩緩吐出了一口氣:“實在是太厲害了,他們天生就是騎射的好手,這一點在北邊的草原上,優勢十分明顯。”
“你不要看如今大晉各軍都有一些騎卒,看起來都有模有樣,似乎也都有了騎兵的樣子,但是一直到承德年間,大晉各軍中的騎術教頭,大多都還是從前北周軍中的騎卒,那些人的騎術,比起我大晉的騎兵,強了不止一個檔次。”
這一點李信是清楚的。
要知道,哪怕是號稱天子禁衛的羽林衛,十個人裡也有九個不會騎馬,李信當初初學騎馬的時候,大腿內側被磨掉了一層皮,很是吃了一些苦頭。
但是那些遊牧民族就大不一樣了,他們哪怕是三歲小孩,騎馬也跟喝水一樣見到,許多鮮卑人之中的婦人,騎射功夫也要勝過大晉的不少騎兵將士。
這個本事,在熱兵器時代已經沒了什麼用處,但是在這個時代,就是大大的殺器。
李信微微皺眉。
本來他對種家軍還是很有信心的,但是被葉老頭這麼一說,他心裡便犯了些嘀咕。
如果種家在這件事情上翻車了,那麼北疆從此之後,還真就不太平了……
葉晟瞥了李信一眼,然後呵呵笑道:“不過我不用擔心種家,種家人治軍帶兵都很有一套,雲州城那邊不會出什麼大事的,咱們在京城裡,靜靜的看著就是了。”
李信低頭沉吟了片刻,然後抬頭看著葉老頭,微笑道:“葉師,等您老人家過完壽,可以把葉茂派到薊門關去,讓他去幫一幫葉師兄。”
葉晟大皺眉頭。
“為何?”
葉茂是葉老頭指定的葉家第三代繼承人,也是葉家如今在京城的根基,上一次把葉茂派到西南去,已經是很冒險的行為了,現在又要把他派去北疆,葉老頭心裡明顯有點捨不得了。
靖安侯爺面色肅然:“如葉師所說,種家軍即便是打,也不可能競全功,到時候主攻的應該還是薊門關的鎮北軍,葉師兄他年紀也大了,小葉師兄又回京來了,弟子以為鎮北軍需要第二個葉家人。”
葉老頭沉默了很久。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緩緩開口道:“這事不小,老夫要先給老大寫封信溝通溝通。”
陳國公府名義上的國公當然還是葉晟,但是這老頭從十幾年前“退休”之後,其實就不怎麼插手朝堂上的事情了,自打那一次之後,葉家的大小事情實際上都是葉鳴在做。
那位葉少保,才是葉家的家主,而葉晟這個老頭兒,已經不負責具體事務,充其量只能算一個很有牌面的吉祥物。
葉老頭平日裡看起來雖然很蠻橫,但是他是一個十分講道理的人,碰到這種事,他還是會徵求大兒子意見,不會擅自做主的。
李信聞言,微笑道:“問一問葉師兄也是應該的。”
師徒倆閒談了幾句之後,葉晟突然從躺椅上坐了起來,輕輕咳嗽了一聲之後,開口道:“長安啊,老夫有一件事情要問你。”
靖安侯爺笑著說道:“葉師您說。”
葉老頭猶豫了一會兒,然後目光直視李信。
“你什麼時候去北邊?”
李信愕然道:“葉師這話弟子聽不懂了,弟子是兵部尚書,又不是大將軍,北邊即便打起來,也跟弟子沒有關係了。”
他笑了笑,開口道:“就連禁軍的差事弟子也辭了,如今的弟子乃是一個文官,做不得舞槍弄棒的事情了。”
葉老頭看了看李信,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
“你小子跟那些鳥文官尿不到一個壺裡去,不然你也不會五年沒有怎麼打理兵部的差事。”
老爺子伸了個懶腰,重新躺在了躺椅上。
“如果給別人去做兵部尚書,大概天天都要待在兵部衙門處理事情,哪裡能像你似的,直接閒散了五年。”
說到這裡,葉老頭聲音篤定的說道。
“看著吧,一旦種家這一次沒有討到好處,你應該很快就要離京一趟。”
葉晟呵呵一笑。
“你這麼有本事,當天子對於無可奈何的時候,便自然而然會想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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