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有點難辦了。
本來李信不方便親手殺了李慎,他是想用國法把這對夫妻給殺了,但是太康天子居然又把這個麻煩給推了回來。
靖安侯爺微微皺眉,低頭道:“陛下,這人是造反的國賊,理當千刀萬剮,但整個天底下只臣一人不好動手殺他,陛下把他交給三法司也好,讓人直接正法了也好,放在臣手裡,太過難為臣了。”
“沒有什麼好不好殺的。”
天子微笑道:“平南侯李慎已經死了,你手裡那個只是平南軍賊首,你想怎麼殺便怎麼殺,無人會說你什麼。”
李信心裡悶哼一聲。
這個所謂平南軍賊首的名號,只是個公開的秘密,京城裡三四品的官員都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李信把李慎殺了,現在固然沒有什麼壞處,但是幾十年之後如果有人要用這個做文章,那他就難逃一個弒父的惡名。
如果李信不殺李慎,那就更說不過去了,這是造反的頭目,按律車裂都不為過,李信不殺他,就是包庇反賊!
靖安侯爺微微低頭,很好的掩飾了自己皺起的眉頭。
好在這些都是小問題,李信有足夠的能力處理,所以他也就沒有再爭什麼,低頭說道:“臣,謝陛下厚愛。”
天子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繼續開口道:“長安,有人造反,就得有死人。”
這句話有些沒頭沒尾,但其實意思還是很分明的,天子的意思是,得有人為這次造反付出代價。
每朝每代,最嚴重的罪行永遠是造反二字,原因無他,因為這個活動威脅到了天子,以及既得利益者的地位,也是皇帝最痛恨的活動,因此只要是造反失敗,無一不是殘酷的重刑。
什麼凌遲,車裂,腰斬等等殘忍的刑罰,大多都是因為這個。
這是殺給老百姓看,殺給天下人看的。
明明白的告訴這些老百姓,你幹其他的事情最多也就是個死,但是你要是敢造反,我就用最可怕的法子弄死你!
這便是所謂的“以儆效尤”。
而這一次平南軍造反,就有些特殊了,最特殊的地方就是,叛亂平復了,卻沒有罪犯。
平南軍那些被俘虜的人,還在西南沒有來得及送到京城來,而平南軍的上層軍官,有一部分逃了,另一部分像程平,李延這些,死在了這一次戰事中。
身為主謀的兩個人,一個李慎兩年前就“死”了,另一個廢太子殿下,也不太好用殘忍的法子弄死。
所以天子需要另外找一些雞來,殺給猴兒看。
這一個環節,是李信早就預料到的,他微微低頭,沉聲道:“陛下的意思是?”
“朕要找一些能殺的來殺。”
靖安侯皺了皺眉頭,開口道:“平南軍有接近一萬多的俘虜,現在應該在押解進京的路上,等進了京城,陛下便可以殺他們以正人心。”
“他們也是大晉將士,受制於人而已,何至於死?”
天子沉聲道:“朕要殺一些李家人,以儆效尤。”
李信皺眉道:“陛下是說?”
“趙郡李氏在京城裡還有不少家人在,遠的就不說了,李慎也還有一個堂兄在…”
李鄴!
李信心裡默默嘆了口氣,這位曾經的京兆尹,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因為平南侯府先是被降級,再是丟官,現在好容易辭官不做可以清淨一些,就連性命也要丟了!
靖安侯爺苦笑一聲:“陛下,李府君是武皇帝時候的三朝老臣,因為這個殺了他全家,恐怕…”
“有些說不過去罷…”
“沒有什麼說不過去的。”
天子冷然道:“按國法,謀反應該誅殺九族,李鄴一家未出三族,自然該死!”
“朕已經讓內衛拿李鄴一家下獄,不日即將斬首示眾,以儆世人!”
李信嘆了口氣,沒有多說什麼。
沒有辦法,這個時代的法律就是這麼野蠻,不僅禍及家人,甚至會禍及鄰居朋友,毫無道理可講。
如果嚴格來說,李信也在李慎九族之內,也是該死的。
他正在思考能不能稍微幫一幫李鄴一家的時候,天子又給他倒了杯酒,笑著說道:“長安,那個漢州義軍,是個什麼情況?”
這才是問到了點子上。
李信精神一振,從袖子裡取出一本厚厚你奏書,放在天子面前,低頭道:“回陛下,臣與葉大將軍已經詳細整理了這一次西征的詳細情況,寫在了奏書裡,正要呈給陛下。”
天子接過了這份奏書,隨手丟在一邊,笑著說道:“你我兄弟面對面,要這些廢紙做什麼,你直接說給朕聽就是。”
李信點了點頭,開口道:“這些漢州義軍,就是先前臣與陛下所說的南蜀遺民,臣進了西南之後,與那個南蜀遺民的大殿下商談了數次,終於說動了他們幫忙攻打平南軍。”
說到這裡,李信緩緩說道:“攻錦城一戰,這些漢州義軍出了死力氣,如果不是他們,臣現在可能還在西南苦戰。”
天子緩緩說道:“他們的條件…”
“就是之前臣與陛下說好的,給他們一個義軍的名號,然後再給他們一個漢州將軍的名分,讓他們能夠正大光明的生活在我大晉的青天之下就行。”
“他們選擇的這個漢州將軍,就是之前曾經在羽林衛裡做事的沐英,沐英已經跟臣一起回京了。”
天子點了點頭,皺眉思索了一番,然後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五萬。”
李信緩緩說道:“不過錦城一戰,他們也損失過半,如今恐怕只有兩萬人左右了。”
天子鬆了一口氣,繼續問道:“這個沐英,封了漢州將軍之後要回去帶領這個什麼漢州義軍?”
李信搖了搖頭。
“漢州義軍,是那個舊南蜀皇室李興在主事,沐英只是他們推出來的一個傀儡,之所以讓沐英出面,是因為他曾經在羽林衛裡做事,任將軍也算合情合理,不是那麼突兀。”
當然不能讓皇帝知道漢州義軍是沐英在帶,畢竟沐英曾經跟過李信,如果他知道了,不知道會怎麼想呢。
太康天子微笑道:“既如此,朕明天便讓人擬製,給朕這個羽林衛郎將,封一個漢州將軍做做。”
李信深深低頭。
“臣謝陛下。”
太康天子啞然失笑:“你謝朕做什麼?”
“臣謝陛下,是因為陛下慷慨,沒有讓臣失信,否則臣真不知道如何跟那些死傷慘重的南蜀遺民交代了。”
“非我臣民,其心必異。”
天子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長安你留心留心,如果可能,儘量還是讓這個沐英想辦法主事漢州義軍,不然有幾萬人紮在西南,朕心裡不太踏實。”
靖安侯爺緩緩低頭。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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