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了延康二年的二月,天氣漸漸暖和了起來。
西南三巨頭之一的沐英,帶著兩萬多人敲鑼打鼓的離開了京城。
像這種兩萬多人規模的人員調動,想要完全瞞住是不太可能的,強行掩飾只會欲蓋彌彰,因此沐英是藉著前往東南平叛的理由出京。
這個理由並不是憑空編造出來的,事實上從西南軍入主京城之後,大晉各地雖然不能說是狼煙四起,但是起兵“造反”的人並不少,這些人並不是要造姬家朝廷的反,而是要造西南朝廷的反。
先前這些叛亂,大多被地方軍消滅,偶爾有成規模的,也被李朔帶人平息,眼下東南的確有一個姬家的藩王,裹挾了數萬人要進京“勤王”,沐英才正好藉著這個機會得以離開京城。
沐英離開之後,京城裡的龍武衛大將軍由李信親自兼任,沒有假手他人,這麼做是要告訴沐英,這個龍武衛大將軍的位置會給他留著,不會讓別人佔了。
時間到了二月天,天氣就漸漸暖和了起來。
怕冷的李大都督,也終於熬過了這個寒冷的冬天,脫下了穿了一整個冬天的裘衣。
這幾個月的時間裡,李信與九公主的關係已經緩和了不少,至少能夠回房間裡睡覺了,她從懷王府抱回來的那個孩子,與李信剛出生的幼子年紀相仿,便被九公主帶在身邊,與小兒子一起帶。
李信的幼子被取名為李世,懷王府的那個孩子,被取名為姬承。
這幾個月的時間裡,李信主要的精力都放在瞭如何完善神機營,以及建設神機營直屬的神機學堂上,到了開春之後,神機營在京城裡已經建起了三個神機學堂。
這個神機學堂雖然也教授聖賢學問,但是不教授如何考學的學問,重心放在了術數測算以及天文地理上,由李信親自編寫了一些基礎的教材,又從民間召集了一批數算大家以及雜學家作為神機學堂的第一批先生。
雖然這個時代幾乎沒有任何科學體系的行程,但是數算的水平已經到達了令人咋舌的地步,一些民間的數算大家,數學水平已經遠勝李信這個正兒八經的理科生,只不過他們不會用簡便的阿拉伯數字,也沒有形成公式,只能用晦澀的文言文來把過程記錄下來,就算寫下來後人有時候也看不明白,花了許多心血弄出來的研究成果,往往一兩代人就會失傳。
李信把阿拉伯數字在神機學堂推廣了下去,又給了這些民間數算師足夠的“工資”,這樣他們一方面能夠把自己研究的東西傳播下去,一方面沒了經濟問題的困擾,也能夠沉下心來繼續推演數算。
這算是李信給這個世界留下來的一點種子。
這個時代,讀書的目的就是為了做官,不能教授科考的學堂,自然是沒有人願意上的,無奈之下,這三個神機學堂只能分文不取,學堂還管吃管住,承諾學成之後給安排差事,才吸引了一兩百個孩童進入神機學堂。
這三個神機學堂,只是李信建設基礎教育的開始,不過這種東西,在可見的十年二十年裡,都只能是李信往裡面砸錢,不可能有什麼正收入,但是基礎教育本就是社會福利,這些錢李信出的心甘情願。
神機營設在城外,方便試驗各種火器,但是神機學堂卻是在京城城南的大通坊,是李信自己花錢買下了兩座院子,再加上他先前在大通坊的那座宅子,作為神機學堂的學校。
這天李信一大早就去了大通坊,把三座學堂統統看了一遍之後,到了傍晚時分才從大通坊回來,他剛剛走下馬車,還沒有到家,就看到了迎面走過來的尚書右僕射,李信走上前去,對著趙嘉笑了笑:“這會兒應該還沒有日落,趙相不在尚書檯執掌中樞,怎麼跑到我這裡來了?”
趙嘉對著李信低頭行禮,然後默默的說道:“下官今日休沐。”
李信笑了笑:“你呀,自己給自己批假,既然休沐,一起喝幾杯?”
趙嘉低頭道:“恭敬不如從命。”
兩個人結伴進了靖安侯府,在侯府的後院裡坐了下來,剛喝了兩杯酒,趙嘉便默默的說道:“大都督這兩個月一直在操忙神機學堂的事情,下官有些不解之處,還請大都督解惑。”
李信面色平靜:“你說。”
“大都督親自辦學,自然是功德無量的好事,但是下官聽說……神機學堂的學生雖然讀書,但是不立志科考,反而去學數算,格物,鍊金等等……”
說到這裡,趙嘉頓了頓,苦笑道:“下官以為,既然讀書,還是要修舉業為好,不然會壞了這些孩子的前程……”
這也是兩個時代意識形態的差別。
不能說趙嘉迂腐,只是千百年來都是讀書做官,沒有說學術數能做官的道理,格物致知但也罷了,但鍊金的法門,更是大街賣藝的路數,上不得檯面。
李信自己喝了一杯酒,笑著說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幼安兄覺得考學要緊,但是天底下這麼多人,也不是人人能夠考學,就算都去考學,也是千萬人過獨木橋,真正能夠中進士的又有幾個?”
李信最終的目的,是想徹底改變科考的局面,但是眼下卻是不能直接說出來的。
這件事要一點一點去辦,他還有大把時間,不用急於一時。
說到這裡,李信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幼安兄問我為什麼要讓那些孩子學術數,學格物甚至學所謂鍊金之術,我可以告訴幼安兄,因為這些東西……”
“能夠製出天雷。”
趙嘉愣住了。
他雖然是這個時代頂尖的聰明人,但是侷限與眼界見識,他很難想象算數怎麼就能研製出天雷這種毀天滅地的東西,不過他也並沒有糾結於這件事,只是看向李信,默默的說道:“即便可以製出天雷,但是大晉已經有了天雷……”
“既然是學堂,還是走科考正途較好……”
“行了。”
李信呵呵一笑:“幼安兄你不是也沒有走科考的路子?我沒有干涉你們讀書人繼續辦科考,你們也不用管我辦什麼學堂就是。”
天雷?只是熱武器的門檻而已!
李信見識過真正的熱武器,相比較於後世的那些熱武器來說,現在李信手中的天雷火銃,簡直就是小孩子的玩具。
但是他沒有辦法跟趙嘉解釋這些事情。
總不能跟他說,只要照著這條路研究下去,後世可以萬里之外,就能讓敵方地覆天翻,殺人無數罷?
沒有事實擺在面前,也沒有人會信,只會以為李信失心瘋了。
雖然那種東西,距離現在還很遙遠,終李信一身,也絕不可能弄出來,但是諸夏子孫並不比別人愚蠢,只要種下種子,引導一個正確的方向,別人能弄出來的,諸夏子孫一樣可以弄出來!
想到這裡,李信舉起手中酒杯,與趙嘉碰了碰。
“至於這些孩子的前程,你我歲數都不是太大,且靜靜看著他們就是,過個一二十年,自然就可以見分曉了。”
李大都督呵呵一笑。
“有朝一日,不用我來耗費唇舌,幼安兄你的所見所聞,自然就會改變你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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