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為葉晟討要王爵的舉動,被京城絕大多數官員看在眼裡,在有心人的解讀之下,這個行為便變了味道,很多投機之人已經開始琢磨如何搗鼓一些祥瑞或者不祥出來,然後上書“勸進”了。
勸進這個行當,乃是天底下最容易做的買賣,歷史上只要有人想要當皇帝,第一個勸進的人即便沒有被採納,接下來也會官運亨通,當然了,以現在大晉朝廷的局勢,一兩年之內不會有蠢物跳出來勸進,不過他們的確已經開始搗鼓“天降預兆”。
此時的李大都督,對於這些一無所知。
從朝廷上回來之後,他便開始親自準備年夜飯,這些年他一直四處奔波,很少能跟自己的家人們一起過年,如今好容易安穩下來一些了,老婆孩子都在身邊,這個年節自然要過的隆重一些。
年三十的一大早,這位大都督便開始在廚房裡忙活,基本上他上輩子會做的菜式小吃,都被他做了出來,鍾小小也起了個大早,幫著自己的兄長忙活。
本來這些廚房裡的事情,九公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李信沾染的,但是李大都督執意要親自下廚,九公主無奈之下,只能點頭答應。
李信的大女兒李姝,也跑到廚房裡跟著忙活,這丫頭一生下來,李家就已經發跡,基本上沒有下過廚房,在廚房裡倒騰了半個時辰,就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滿臉狼狽。
這丫頭滿不在乎的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黑灰,她跑到灶臺下,看著正在燒火的鐘小小,也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鍾小小身邊,脆聲道:“小姑姑你還會燒火呢?”
她出生的時候是太康三年,那個時候鍾小小已經跟了李信不少年頭,不怎麼下廚房了,等到李姝記事的時候,鍾小小就基本沒有自己做過飯,因此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家的小姑姑下廚房燒火。
鍾小小熟練的把柴火填進爐灶裡,對著李姝溫柔一笑:“姑姑三四歲的時候便會燒火了,燒了好些年呢。”
說著,鍾小小看了一眼正在廚房裡忙活的李信,想起了當年那個在破廟裡幾乎被凍斃的少年人,輕聲道:“當年你阿爹剛到京城的時候,便是我給他燒火,燒了差不多一年呢。”
事到如今,李信當年在京城賣碳的事情,已經鮮為人知,就算知道的,也不會輕易提起,鍾小小要顧全兄長的面子,從沒有在別人面前提起李信當年窘迫的時候。
這時候,正在醃製雞腿的李信,聽到了姑侄兩個人的對話,放下了手邊的活計,笑著說道:“那時候阿爹剛到京城,差點凍死在雪地裡,要不是你小姑姑搭救,這會兒就不會有你們姐弟了。”
“阿爹還在京城裡賣過一段時間木炭呢,那時候就是你小姑姑給阿爹燒火。”
李姝自然不會明白當年李信的處境如何險惡,聽到了這番話之後,撓了撓頭:“阿爹,碳是怎麼燒出來的?”
李信伸出手,幫她擦了擦臉上的黑灰,笑著說道:“你呀,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說完,李信扭頭看向鍾小小,輕聲道:“小小,這邊忙活的差不多了,你去一趟秦淮坊,把崔姐姐請到家裡來,咱們吃一頓年夜飯。”
這丫頭跟著李信的時候,才五六歲年紀,那時候李信也不過十六歲而已,基本不懂得如何照顧小女孩,無奈之下只能經常託付給崔九娘照看,如果按時間來算,鍾小小基本上就是崔九娘帶大的。
不僅如此,崔九娘還教她讀書識字,算是她的老師。
鍾小小連忙起身,一邊洗手一邊說道:“我這就去請崔姐姐過來。”
說著,李信微笑道:“還有你家那個趙將軍,也趕緊叫來,說好來家裡吃飯的,怎麼到現在都還沒有過來?”
鍾小小臉皮薄,聽到李信調笑,臉色就有些發紅,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道:“他……整天忙活著羽林衛的事情,經常半夜才回家,今天一大早就出門了,我與他提過這件事,他說下午再就過來。”燃文
“忙著羽林衛的差事?”
李大廚師皺了皺眉頭,悶哼道:“羽林衛有什麼好忙活的?還要忙活到半夜才回來,你轉告那小子,怠慢了我家妹子,他這個羽林中郎將乾脆就不要乾了。”
這句話顯然也是玩笑話,不過鍾小小當了真,連忙擺手:“趙……趙放他很認真的在給大兄做事的……大兄……”
李信哈哈一笑:“與你開玩笑的,快去請人過來罷,一會兒大家都該到齊了。”
鍾小小“誒”了一聲,轉身離開了廚房。
李大都督擦了擦手,扭頭又去鑽研自己的“骨肉相連”去了,小阿涵站在自己老爹旁邊,滿臉好奇的看著李信忙來忙去。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阿爹你親自下廚呢。”
李信笑眯眯的扭頭看了一眼自家大閨女。
“你阿孃最好吃,當年要是沒有這個手藝,可能就不會有你們姐弟了。”
李大小姐這會兒也已經長成了少女,聞言立刻來了精神,拉著李信的衣袖,追問當年父母戀愛的故事,李信一邊弄著吃食,一邊笑呵呵的跟自己的大閨女講故事。
…………
靖安侯府的這場年夜飯,請的人不少,但是也絕不算多。
按照此時李信的身份,京城裡三品以上的官員應該悉數到齊才是,但是事實上靖安侯府並沒有大擺筵席,只是置辦了一場家宴。
家宴上的菜,李信自己動手弄了四五個。
整個京城裡,有資格吃到李信手藝的人並不多,主要是李家的家人,其中包括李朔還有李朔的妻兒,以及被九公主從宮裡接過來的太皇太后,再加上沐英趙嘉,以及崔九娘還有鍾小小一家人。
本來葉家人應該到場的,但是葉璘葉茂都不在京城,李信給陳國公府以及寧陵侯府都去了帖子,但是不管是葉茂的兒子還是葉璘的兒子,因為家裡的大人不在,都沒有敢擅作主張前來赴宴。
滿打滿算,也就是二十來個人而已。
這一場家宴,沒有太多政治因素,就像普通的老百姓一樣,大年三十一家人聚在一起,簡簡單單的吃了一頓飯而已。
只不過這“一家人”的份量,稍微重了那麼一點而已。
在這個晚上,靖安侯府的上空第一次亮起了用於慶祝節日的煙火。
在這些璀璨炫目的美麗煙火之中,元昭五年走到了盡頭。
延康元年隨之踱步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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