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西南軍雖然還沒有到能夠直接威脅朝廷的地步,但是西南軍給朝廷帶來的巨大壓力,京城裡的所有人,哪怕是升斗小民,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
以往對朝廷信心滿滿的大晉子民,也開始替朝廷捏一把汗。
數月前,朝廷張貼出六皇子夭亡的佈告,那個時候京城裡大多數人都沒有懷疑這份佈告的真實性,但是現在,京城裡已經有不少人,開始懷疑西南軍中的六皇子,是真的六皇子了。
當然,在這個時代,輿論雖然同樣重要,但是傳播的速度相對要慢很多,暫時對朝廷形不成威脅。
就在朝廷全力馳援廬州,與西南軍苦戰的時候,兵部尚書葉璘,帶著十來個寧陵侯府的親衛,手持天子文書,從京城的西城門出城,一路朝著廬州趕去。
一行十幾個人都是快馬,手裡又有百無禁忌的天子文書印信,可以暢通無阻,因此只用了四五天時間,他們就穿過了廬州城,來到了西南軍大營,通報之後,西南軍先鋒將軍沐英,親自出來迎接葉璘,見到葉璘之後,他上前拱手,微微欠身:“見過葉四爺。”
葉璘微微皺了皺眉頭。
沐英沒有提他的官職品位,而是用葉家的行輩來稱呼他,意思已經很明顯,那就是西南現在或許仍舊買葉家的賬,但是絕不會再買朝廷的賬了。
葉璘也拱手還禮,開口道:“沐將軍客氣了,葉某此來,是想見一見靖安侯。”
“大將軍不在我先鋒軍,而是在中軍坐鎮。”
沐英笑著說道:“葉四爺是大將軍的師兄,想要見大將軍,在下自然不敢阻攔,這就讓人帶四爺去見大將軍。”
“不過在下有一句話要提醒四爺。”
說到這裡,沐英頓了頓之後,抬頭看了葉璘一眼,緩緩說道:“大將軍經常提起四爺,說您是個聰明人,既然是聰明人,就應該看得清局勢,西南軍一路打到廬州,也不是沒有死人,該死的人我們也死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西南軍絕沒有退回西南的可能性,就算大將軍願意……”
說到這裡,他就沒有再說下去了,畢竟再說下去,就有些擁兵自重的威脅味道了。
葉璘看了看沐英,然後默默點頭:“沐將軍放心,葉某也年近半百了,自然不會不曉事理。”
沐英含笑點頭:“如此,我差人送四爺去見大將軍。”
說罷,他拍了拍手,召來了一隊西南軍將士,吩咐了幾句之後,這一隊人便領著葉璘離開,葉璘回頭看了看跟著自己一同過來的寧陵侯府家將,微微皺眉:“沐將軍,我這些家人?”
“只能暫時請他們在我營中做客了。”
人在屋簷下,只能沐英說什麼就是什麼,葉璘再一次皺了皺眉頭,最終無奈的嘆了口氣:“這些都是我葉家的部曲,非是朝廷的人,請沐將軍不要動兵戈。”
沐英微笑道:“四爺放心,您這些家人不會有一絲閃失,若有,沐英任由四爺處置。”
葉璘默默點頭,然後被一隊西南軍領著,騎馬朝著西面進發。
沐英站在大營門口,目送葉璘離去,也皺了皺眉頭。
………………
西南軍的先鋒軍,也就是沐英所部,現在在廬州附近進攻廬州城,而李信還有寧州軍則是作為中軍,駐紮在廬州西面的皋城之中,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縣城,在西南軍的兵鋒之下,之抵抗了一天便開城投降了。
因為位置不錯,這些日子李信與寧州軍,就一直駐紮在這裡,不過寧州軍也不是完全閒著,沐英衝鋒在前,寧州軍就跟在身後料理一些瑣碎的事務,同時幫忙掩護沐英兩翼,陣線拉的很開。
從沐英大營到皋城,大概有一百二三十里的模樣,一行人騎馬只用了大半天時間,便趕到了皋城,到達的時候,天色已經黯淡了下來,星斗漫天。
一個一身黑衣的中年人,帶著十幾個親衛,等在皋城門口迎接。
見葉璘下馬之後,那人走上前來,對葉璘恭敬拱手:“見過師兄。”
葉璘下馬之後,默默的看了幾眼眼前這個黑衣人,沉默了許久,才伸手拍了拍李信的肩膀,聲音低沉。
“了不起啊。”
葉四少嘆道:“父親在時,多次與我們提起過長安,他老人家說長安你當得上兩個李慎,那個時候我與大兄都有些不以為然,覺得你最多是第二個李慎而已,事到如今我才發現,即便是父親,也低估了你李長安。”
他看了看李信,感慨萬千。
“你何止是兩個李慎那麼簡單,便是十個李慎,也很難帶著西南軍,兵臨京城之下。”
李信也抬起頭,打量了一番葉璘。
他與葉璘初見的時候,葉璘還是羽林衛中郎將,他的頂頭上司,那個時候葉璘是三十歲出頭,現在十五六年時間過去,葉璘已經年近半百,兩鬢斑白,神情都帶著一些蒼老的味道,與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羽林衛中郎將,判若兩人了。
李信微微搖頭,笑著說道:“我是取巧而已,算不得什麼本事。”
這句話並不是自謙,而是切切實實的實話,只憑西南一隅之地,能夠做到李慎那個程度,就已經非常了不起,李信不管文治武功,都要遜色李慎不少,他能夠走到今天,很大程度上是靠趙嘉沐英等一批人,還有他從另一個世界帶過來的火器。
相比較來說,後者還要更重要一些。
“不必自謙,這些日子我常常在想,長安你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走在了父親前面。”
“萬萬不敢。”
李信面色嚴肅的搖了搖頭:“葉師乃是幾百年一出的戰神,我與葉師相比,不過是投機之輩,不值一提。”
葉璘左右環顧了一番李信身邊的幾十個親衛,啞然一笑:“最起碼在某些方面,你比老頭子的膽子,要大的多。”
這句話給不太對的,李信與葉晟在面對同一個問題的時候,選擇不同,看似是膽大與膽小的區別,其實是個人理念的區別,假如李信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長大的,他可能連造反的念頭都不會有,更不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陳國公葉晟,是這個時代的武將極致,拋開火器不提,李信要遜色他太多了。
“師兄一路遠來辛苦,也不能一直在城門口說話,小弟收到訊息之後,在城裡備了薄酒,給師兄接風洗塵。”
李信笑臉相迎。
葉璘點了點頭,也跟著笑了笑。
“許多年沒有喝到你靖安侯府的酒水了,這一次好容易相見,你我兄弟要好好喝上一頓。”
葉尚書爽朗一笑。
“為兄要喝太康年間的祝融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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