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事不好了!”
京城未央宮的大朝會上,兵部一個郎中跪在地上,叩首道:“陛下,西南賊人已經打到廬州,逆賊火器厲害,廬州艱難抵擋,已經第三次向朝廷告急了!”
“再這樣下去,最多十天,廬州府便要告破了……”
廬州,是京城西面最後一座大城,廬州城一破,京城就會全面暴露在敵人面前,在此之前為了防止廬州失守,元昭天子從京畿禁軍調派了兩個折衝府支援廬州,總共有三萬多人,沒想到還是擋不住西南軍的兵鋒,短短幾天時間,廬州城便已經搖搖欲墜。
元昭天子坐在帝位上,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
他現在的心情非常複雜,一方面心裡對李信有些恐懼,二來是不知道接下來應該處理,這種讓人絕望的無力感,讓這位年輕的天子心裡難受到了極點。
這些天,他聽到了太多壞訊息了。
隨州告急,廬州告急,敵人直奔京城而來……
元昭天子咬牙切齒,恨恨的說道:“傳令裴進,讓他領五萬安康軍支援廬州,兵部從即日起,開始徵募新兵支援廬州,無論如何,要把西南逆賊,擋在京畿之外!”
“西南逆賊人數不多,傳朕的詔命,殺一個西南逆賊,賞錢二十貫!”
通常來說,戰場殺敵都是可以領到一定數目賞錢的,價錢一般是一個人頭兩貫錢,如今元昭天子一句話,直接把價錢翻了十倍。
不過即便翻十倍,也還是很合算的買賣,西南軍統共不過十五六萬人,還沒有全部出蜀,出蜀的只有十萬人左右,一個人二十貫錢,把西南軍殺完了,也就是二百萬貫而已。
如今大晉的朝局還沒有糜爛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國庫裡拿出兩三百萬貫現錢,不是什麼難事。
兵部收到了天子詔命之後,立刻低頭行禮,然後飛快下去辦事去了。
兵部的人下去之後,又有京兆尹周叢出班陳奏,他低著頭,開口道:“陛下,今日京城裡流言四起,京兆府一時間也不好決斷,請陛下聖斷……”
事情到了這種局面,已經全然遮掩不住了。
事實上早在前些日子,京城裡就開始流傳西南反賊大敗朝廷軍隊的訊息,襄陽城被三日破城的訊息,也在京城廣為流傳,承平了幾十年的大晉京城裡,久違的出現了一些恐慌氣息。
更為致命的是,京城裡還有不少李信暗部的人,京城裡流傳的這些訊息,不少都是暗部的人刻意流傳出來的,而且輿論還在進一步發酵當中,已經到了京兆府都不好處置的地步了。
天子臉色陰沉,怒聲道:“京城裡但有傳謠之人,全部拿進京兆府大牢裡去,嚴加審訊,朕會讓天目監派人配合京兆府,務必要扼絕源頭!”
周叢低著頭,聲音恭敬:“臣……遵陛下詔命。”
元昭天子坐在帝座上,閉目沉思許久,然後開口道:“傳朕的旨意,立刻召各地軍隊,進京勤王,合圍西南李逆!”
大晉京畿的禁軍,原本是三十二萬人左右,但是因為這些年往西南抽調了不少,又派了不少阻擋東進的西南軍,此時還剩下二十四五萬的樣子。
而大晉各地還是有不少地方軍的。
比如說各地的廂軍,以及一些專設的蕩寇軍,抗倭軍,再有就是邊境的邊軍。
大晉的廂軍,回定時把精銳抽調進京畿禁軍之中拱衛京城,成為京畿禁軍的一部分兵源,因此地方上的廂軍戰鬥力極其弱小,除了人數眾多之外,一沒有裝備,二沒有太多訓練,很不成樣子。
當初裴進攻打漢州帶的那十幾萬人,就是西南地方上的廂軍。
邊軍是輕易動不得的,因此只能召廂軍勤王,事實上連禁軍都很難阻擋西南軍的情況下,這些地方上的廂軍更不可能有什麼作為,天子這道詔命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調集地方廂軍來京城當“炮灰”。
現在朝廷已經弄清楚西南所謂的“天雷”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也知道天雷並不是“天威”,而是一種消耗品,既然是消耗品,就不可能無窮無盡。
只要用這些廂軍耗去西南軍的火器,西南軍便再也威脅不到朝廷,威脅不到京城了。
天子連下幾道詔書之後,留下了幾位宰輔在未央宮說話,然後有些疲憊了揮了揮手,解散了這一次大朝會。
此時公羊舒已經不在中樞,尚書檯主事的宰相乃是房子微,恭恭敬敬的走進了天子的書房。
書房裡,鬚髮皆白的老將軍種玄通,也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
天子拍了拍種玄通的肩膀,有些苦澀的嘆了口氣:“老將軍從雲州回京是養老來的,原本無論如何也是不該動用老將軍,但是此時此刻,京中再無可用之大將,只能請老將軍掛帥暫領京畿禁軍了。”
其實眼下京畿禁軍,是有可用之將的,禁軍左營的將軍侯敬德,壬辰三功臣之一,太康初年便在禁軍任事,已經在禁軍做了十幾年的將軍,資歷能力都很足夠擔任這個大將軍。
無奈侯敬德與李信有那麼一些交情,因此元昭天子才不敢用他,請了退休在家的種玄通重新出山。
種老將軍咳嗽了一聲,低頭道:“老臣世受國恩,自當為陛下盡忠效死。”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開口道:“陛下,據臣所知,我大晉京畿禁軍尚有二十多萬,再加上裴大將軍帶回來的安康軍以及漢中軍殘部,可戰之人超過三十萬,西南反賊充其量不過十萬人,臣以為沒有必要縮手縮腳,如果傾巢而出,便可以把西南反賊合圍起來,到時候他們的火器再厲害,亂戰之中也未必有用。”
老實說,種玄通的這個法子是十分有效的。
西南軍只有十萬人,一旦被合圍起來,很容易就會首尾難顧,不太容易施展。
但是這個法子,也沒有那麼容易。
首先,十萬人不會一股腦膏湧出來,西南軍一定會找一個城池作為駐地,然後再展開進攻。
再者就是,已經提前想到此事的李信,跟在沐英身後,正在瘋狂的招降俘虜以及徵募新兵,西南軍出蜀的時候是十萬人,現在可就不一定是這個數目了。
天子皺了皺眉頭,然後搖頭道:“這樣太過冒險了,誰也不知道那些反賊還會不會弄出新東西出來,依朕的意思,老將軍還是據城而守,以正破奇。”
三十萬禁軍傾巢而出,便是在豪賭國運,一旦輸了,大晉頃刻之間就亡國了。
天子不敢這麼賭。
西南軍孤軍在外,底蘊遠不及大晉朝廷,只要守住京城,慢慢就可以耗死他們。
種玄通抬頭看了看天子,嘴上沒有多說什麼,心裡卻暗自嘆了口氣。
幾代天子下來,大晉已經沒有了武皇帝南征北戰的心氣,也沒有陳國公孤軍一博的血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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