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是大晉中部的一座核心城池,也是原先大晉與北周的邊界,當年大晉尚未一統的時候,種家軍就是駐紮在襄陽,幫著姬家抵抗了北周許多年。
後來北周被葉晟平滅,襄陽就從邊城成了中部城市,種家軍也從襄陽北上到了雲州,不過即便如此,襄陽依然算得上是軍事重鎮,在朝廷的漢中軍與安康軍沒有駐紮襄陽之前,襄陽也是有兩萬多軍隊常駐的。
此時,漢中軍七八萬人再加上安康的四萬人駐紮在襄陽,加上襄陽的守軍,這個曾經的大晉邊城,已經有了十五萬人馬,甚至超過了當年種家駐紮雲州之時的人數。
國舅爺謝敬,此時已經住在襄陽的一處大宅子里長達數月,這幾個月的時間裡,朝廷又派來了種家的種衡,給他做“副手”。
朝廷這個時候派來一個“副將”,其中的用意已經非常明顯,哪怕是謝敬本人也能想的明白,這位種家的種衡,是來全面接手自己手中事務的,之所以擔了個副將的名頭,無非是朝廷給了自己一些面子,沒有明說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元昭天子還生怕謝敬不明白,親自給謝敬寫了封信,在信裡囑咐自己的親孃舅,多聽一聽種衡的意見,謝敬這個人雖然沒有什麼本事,但是也不是太過愚蠢之人,收到了天子的書信之後,就把漢中軍的事務基本上全部交了出去,自己留在襄陽城裡喝酒聽曲兒,只掛個名。
不過謝敬雖然沒本事,但是心氣卻十分高,當年太康朝的時候,他甚至一度有要跟李信爭一爭高下的念頭,如今雖然賦閒,但是心裡頗有些不暢快,整日在宅子裡飲酒,經常喝的爛醉。
這天,謝敬在襄陽城裡尋了個姑娘,帶回自己的宅子裡喝酒取樂,飲到三四分醉的時候,就有下人過來通報,低頭道:“大將軍,種衡種將軍求見。”
謝敬本來心裡就不暢快,聞言悶哼了一聲:“他來尋我何事?”
“似……似乎是有軍務要談。”
謝敬聞言,把手懷中美人的胸脯中抽了出來,然後把姑娘推到一邊,淡淡的說道:“既然有軍務,讓他進來見我罷。”
“是。”
謝敬屏退了身邊的姑娘以及下人,飲了一口熱茶,酒醒了一些。
沒過多久,一身鐵甲的種衡,邁著大步走了進來,對著謝敬躬身抱拳:“末將種衡,見過大將軍!”
無論如何,謝敬現在還是漢中軍大將軍,種衡的頂頭上司,作為將門子弟,在軍中尊奉上官,是最基本的素養。
謝敬臉上擠出一個笑容,指了指身邊的位置,開口笑道:“小種將軍不用客氣,快快請坐。”
種衡是大晉的老牌將門,說句不太客氣的話,即便現在身為天子母族的山陰謝氏,也沒有資格與種家相比擬,面對種家的長孫,哪怕是謝敬,也是客客氣氣的。
種衡也沒有跟他客氣,直接坐了下來,開口道:“大將軍,西南軍這幾日頻頻異動,似乎有從漢中東進的念頭,末將已經增派人手去盯著他們了,不過西南軍這些年表現出來的戰鬥力,已經絲毫不遜色於我大晉的京畿禁軍,甚至尤有過之,這件事不能輕視,我起草了一份文書,請大將軍看一看,如果沒有問題,就連同裴大將軍一起聯名,送到京城裡去。”
說著,種衡從袖子裡取出一份文書,遞在了謝敬手裡,謝敬接過來簡單看了一眼,發現上面寫的都是一些西南的近況,以及……向朝廷求援。
這些年,朝廷已經從禁軍左營調了不少人到西南來填充漢中軍,因此這個時候想要跟朝廷要人,不太現實,種衡也沒有想要跟朝廷要人,只是跟朝廷要東西。
要錢糧,要物資,要兵器。
謝敬簡單看了一眼之後,微微皺眉,開口道:“小種將軍,如今襄陽城的守軍加在一起,人數超過十五萬,西南的這些賊軍,加在一起也就是這個數目而已,咱們據城而守,人數相當,這種情況下怎麼還要開口向朝廷要東西,陛下與朝堂諸公,恐怕會疑心我等無能。”
“大將軍,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了。”
種衡低頭苦笑道:“我大晉已經把整個西南全部丟了,眼下如果襄陽有失,我大晉的西部將會徹底失去掌控,這個時候,絕不能再計較個人前程,守住城池最是要緊。”
謝敬皺眉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又打量了一番這封種衡親筆的奏書,開口道:“小種將軍,這封奏書我可以送上去,但是不能就這麼送上去,言語修辭要改一改,委婉一些。”
種衡深深皺眉,但是卻沒有多說什麼。
不管怎麼說,謝敬是他的上司,不能與上司有什麼衝突。
兩個漢中軍的首腦,正在商量如何修改奏書內容的時候,一個漢中軍的斥候,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半跪在兩個人面前,嚥了口口水,顫聲道:“大將軍,將軍……西南軍,出蜀了!”
種衡立刻站了起來,神色微變。
“你說什麼?”
這人嚥了口口水,開口道:“種將軍,前方的兄弟們剛剛送回來的訊息,說西南的西南軍,已經……離開了安康,朝著襄陽這邊過來了……”
“據估計,最少有五萬人以上……”
種衡緩緩吐出一口氣,有些苦澀的搖了搖頭:“該來的還是來了。”
種衡早年在京城裡做過一段時間的千牛衛中郎將,與李信見過不少次,兩個人算是相識,此時李信的大軍終於開始揮師東進,徹徹底底的站在了朝廷的對立面,走上了造反的道路。
他只思索了一瞬間,便回頭看向謝敬,微微低頭道:“大將軍……”
“戰事起了。”
這位種家的長孫沉聲道:“這些天,末將在襄陽城牆上巡查了許多遍,咱們襄陽的物資,便是有二十萬人來攻,我也有把握守上一年半載,不過襄陽城裡用來守城的軍資不多,還請大將軍儘快向朝廷求援,讓朝廷把東西送到襄陽來。”
謝敬這會兒酒已經全然醒了,他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緩緩吐出一口氣。
“小種將軍不用太過擔心,西南一隅之地,底蘊不足,便是當年平南侯李慎那樣的人物,也難有所作為,這會兒西南鬧得聲勢越大,越蹦噠不了多久。”
說到這裡,謝敬眯了眯眼睛。
“用不了多久,那位騎在咱們這代人頭上許多年的靖安侯爺,就會跌落到塵埃裡,走上跟他爹一樣的道路!”
儘管謝敬說的並沒有什麼問題,但是種衡還是深深皺眉,他緩緩的嘆了口氣。
“那位靖安侯爺,可從沒有做過沒有把握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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