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去守衛?”
熊廷弼很乾脆地說道。
這已經是野豬皮撤軍第二天,昨天下午賀世賢就到了,此前他一直在長勇堡一帶,和代善率領的五千建奴騎兵糾纏。這個傢伙的確是員猛將,他手下一千多家丁,就是和建奴野戰都毫不畏懼的,原本歷史上他就是因為這一點,被野豬皮引出然後伏兵包圍,在野戰中戰死。他不是什麼頭腦聰明的統帥之才,但打仗他是很能打的,當然,吃空餉也吃得異常兇猛,要不然怎麼養著一千多精銳家丁呢!
代善始終無法在他的進攻中開啟長勇堡獲得補給。
正是這一點確保了野豬皮無法維持繼續進攻,否則長勇堡來不及撤走的糧食就成了野豬皮的。
而熊廷弼則是今早到達。
他此前就在虎皮驛。
賀世賢渡過渾河救援長勇堡,扈爾漢率領五千建奴在上游渡河攻奉集堡,趙率教救援兵敗被俘,因為擔心建奴攻破奉集堡,熊廷弼不得不親自率領明軍進駐虎皮驛,作為奉集堡和西岸賀世賢的後援。
得知野豬皮撤軍後他隨即趕來。
“我倒是有個人選!”
楊信說道。
這時候他和熊廷弼之間關係已經有所緩和,畢竟他為熊廷弼真正以勝利結束今年的戰爭,接下來野豬皮肯定不會再出擊了,可以說熊廷弼終於穩住了薩爾滸之戰後的遼東局勢。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楊信這個惹禍精很快就要離開他視線,他不用再看著這個傢伙上火了。但不是他攆楊信走,也不是楊信自己要走,而是萬曆以聖旨召楊信回去,儘管萬曆發聖旨時候其實還不知道開鐵之戰及瀋陽之戰。
他是因為額亦都那顆人頭召回的楊信。
當然,這是官方說法。
實際是天啟得知這個訊息後,迫不及待地去找他爺爺,以此為理由赦免楊信罪行,然後趕緊把這傢伙召回,避免這個可以給他帶來很多好東西的寶貝,一不小心死在遼東。
對於天啟來說,遼東需要不需要楊信根本不重要。
他需要楊信才是最重要的。
楊信臨走前留給他的那些筆記,完全勾起了皇長孫的慾望,他現在就像一個剛剛學會打遊戲的小學生一樣,無比熱切的盼望著這個教壞自己的傢伙,能夠回來帶著他繼續通關。
而萬曆當然樂意滿足自己孫子這個小小的要求。
而且在經歷薩爾滸和開鐵兩場慘敗後,楊信這樣異軍突起的英雄模範也很適合炒作一下,比如在額亦都人頭送到京城時候,他頂盔摜甲扛著青龍偃月刀出現京城百姓的視野中。好歹這也不枉萬曆在言官的圍攻中保他一回,話說萬曆也沒想到他居然會給自己一個如此大的驚喜,這可是忠君愛國的榜樣啊,讓天下都看看,這才是咱們大明的忠義之士……
當然,萬曆可能真沒想那麼多。
他就是哄孫子開心而已。
“誰?”
熊廷弼說道。
“有個叫毛文龍的,您知道嗎?”
楊信說道。
他之前還真沒打聽過毛文龍。
“靉陽守備,不能動!”
熊廷弼很乾脆地說。
靉陽城很重要,哪怕甲午時候咱大清都得靠這裡阻擊日軍。
“那就趙率教了,然後再給他配兩個手下,黃得功是開原本地人,熟悉那裡的情況,周遇吉善守,而且和葉赫部交情好,以趙率教為總兵,黃得功二人為副手,讓他們守衛開原與葉赫部互為依託。”
楊信說道。
趙率教一身都是皮肉傷,斷腿也不是骨折,最多骨裂而已,養上仨月就沒什麼大礙了,他這種傷只要別感染就行,正好這時候天冷,本來這方面就輕,再加上消毒做得好,已經渡過了最初的危險期。周遇吉之前隨德爾格勒南下,然後離開單獨去找熊廷弼,後者之前就聽楊信說過,直接把他編入親兵,而且還給了一個把總的官職。周遇吉此前幫助金臺吉守衛葉赫城,可以說充分展現了他的軍事才能,葉赫部上下對他都很感激,他可以充當雙方的聯絡人。
至於黃得功到現在為止,斬首已經超過三十級,這樣的戰功在明軍中可以說赫赫了。
繼續給他升官是必然的。
實際上熊廷弼也很驚訝於楊信給他發掘的這些猛將。
楊信不算猛將,他直接就是個變態,但曹文詔,黃得功,周遇吉這些真得令他驚喜。
“但瀋陽以北軍戶蕩盡,開原駐軍少於一萬則無用,一萬駐軍所需糧食彈藥皆由陸路北運,所需人力如何解決?更何況建奴騎兵就在邊牆外,隨時可入關劫掠,為確保運輸還得重新在沿線駐軍,我哪裡還有如此多計程車兵?”
熊廷弼說道。
重建開原的關鍵問題在於,以前的軍戶都沒有了。
從瀋陽向北都沒了。
就算重新把蒲河,懿路的軍戶再趕回去,從懿路到開原還是沒人,以前這些軍戶守衛遼東邊牆,阻擋建奴騎兵進入,同時負責軍需運輸,確保開原守軍的物資供應,但現在他們全都沒了。
死的死跑的跑,還有大量被野豬皮抓去當奴隸。
重建開原不難。
調一萬軍隊過去就行,可接下來這一萬軍隊得有人運輸物資,有人保護運輸線,那這就不是僅僅一萬軍隊能解決了,兩萬都不一定夠,這是兩百里的陸路運輸線。同樣如果不是軍戶屯墾,這些保護運輸線的人也需要有人運輸物資,重建開原城不僅僅是重建開原城,而是重建這個以開原為核心的防禦體系,一個突出兩百里的突出部。
“為何不試試水運呢?”
楊信說道。
“在三岔河以船運輸物資北上,可以輕鬆直達鐵嶺北邊,然後轉入清河可直達開原城下,就算逆流而上,以遼河的平穩也很輕鬆,甚至小船撐篙都能一直撐到開原,這條運輸線想運多少不行?”
他緊接著說道。
“對呀?為何不水運呢?當年太祖平遼東,軍糧都能沿著你說的這條線運到開原城下。”
熊廷弼沒好氣地說。
楊信一臉純潔地等待著。
“你看看地圖,遼河在邊牆裡還是在邊牆外?船的確能從三岔河直達開原城下,兩百多年前就能,開原西邊老米灣還有碼頭備用,但遼東邊牆把遼河修在了外面,從三岔河向北六七百里河段,統統都在西虜的牧區透過,你覺得他們會老老實實讓這些東西透過而不搶掠?”
熊廷弼說道。
“朝廷的運輸船的確不能,但我的運輸船能!”
楊信說道。
熊廷弼愣了一下。
“熊經略,這個問題很好解決,我負責建立一個運輸隊,朝廷把開原的軍需運輸交給我,運一船物資給我多少錢,運不到就找我賠錢。蒙古人敢搶就是搶我的錢,我會去找炒花讓他給我個說法,他不給我個說法,那我就給他個說法。總之朝廷付錢,我負責讓開原物資供應充足,如果您想這麼幹,那麼我現在就找奧巴代青,告訴他這生意我接了,以後他們要敢搶我的貨……”
楊信頓了一下。
“他是見過我怎麼殺阿巴泰的,別以為我就不會半夜摸進他帳篷,讓他見識一下什麼叫隨風潛入夜。”
他緊接著說道。
熊廷弼突然笑了。
“這樣你就可以發財了!”
他說道。
“熊經略,咱們都是明白人,我拼著命保住瀋陽,總得收點報酬,我一個河間人,憑什麼來這裡為保遼東拼命?話說我身上最多一次摘下五十多支箭,我是為了什麼?要說我是為了脫罪,那額亦都的一顆人頭也足夠了,後面阿巴泰和瀋陽城下這些建奴死屍,可都是搭上的。陛下說過我只要砍十顆建奴人頭就夠,可我砍了幾百顆,那這多出來的可是給您白乾的。
我總得撈點好處才行。
這樣多好。
開原城重建了,馬市也重開了,葉赫部也得繼續依附大明,否則馬市斷了他們吃什麼?遼瀋的屏障也有了,一支大軍卡在那裡,只要野豬皮敢進撫順關,那邊趙率教就出廣順關,和葉赫部聯手抄他老家。
當然,我也順便賺了點辛苦錢。
於公於私都是好事,兩全其美!”
楊信一臉正氣地說。
“恐怕到時候你運輸的就不僅僅是開原的軍需了,難道你的船上就不能裝其他貨物?葉赫部需要的,西虜需要的,你這船上難道不能裝?甚至就是一些違禁品,恐怕也一樣會藏在運往開原的糧食裡,打著運輸軍需的旗號,就像運河上那些夾帶貨物的漕船一樣,把所有西虜和女真需要的東西運到他們手中,你這算計倒是很精明!”
熊廷弼冷笑道。
“熊經略,我是一個有原則的人,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幹的!”
楊信拍著胸脯說。
這點小錢他才看不上呢!
他還有大生意。
“熊某倒不在乎,熊某又不靠這遼東的互市為生,只是你這樣可曾想過遼東那些世家豪強?你這可是在從他們口中奪食。”
熊廷弼不置可否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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