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這人是誰?”
楊信看著被押到城下的三十多歲男子,疑惑地問周遇吉。
“估計是金臺吉的大兒子,德爾格勒,去年建奴攻清河時候,德爾格勒率領葉赫部的軍隊配合朝廷從側翼進攻赫圖阿拉,被野豬皮回師擊敗俘虜。”
周遇吉說道。
“他旁邊的人是誰?”
楊信看著德爾格勒身旁的三十左右男子。
後者正與金臺吉交談,只不過兩人用滿語,楊信和周遇吉都不懂,只知道這兩人談得很多,但基本上猜也能猜到,無非就是勸金臺吉投降,不投降就殺他兒子。楊信對此並不是很在意,因為他知道金臺吉到死都不肯投降,實際上是自己點火燒死的,也有說沒燒死,只是想騙過野豬皮然後逃跑,但被抓住殺了。總之他沒有投降,那麼這一次同樣不會,對於這種梟雄來說,殺他兒子就殺吧,反正他又不只一個兒子。
他小兒子阿渾還在城牆上。
結果和他猜得差不多,緊接著下面那人就翻了臉,直接下令把原本沒有捆綁的德爾格勒捆起來。
後者憤怒地朝他吼叫著。
那人猶豫了一下,揮手趕開準備捆德爾格勒的人,但依舊把德爾格勒趕到城下。後者一邊和城牆上他爹說話一邊走過去,然後很乾脆地往地上一坐,回頭冷笑著對那人說了幾句。那人毫不在意地示意劊子手上前,然後抬起頭對著金臺吉喊話,金臺吉冷笑著回答。
看得出情緒有些激動。
楊信衝著周遇吉使了個眼色。
周遇吉茫然地看著他,楊信卻弓著腰悄然走向正對德爾格勒的位置。
金臺吉弟弟親臣最先清醒,他愕然地看著楊信,這時候周遇吉也清醒過來,同樣震驚地看著楊信,後者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他燦爛地一笑。
下一刻他驟然躍起,恍如撲擊的獵豹般瞬間越過箭垛……
“放箭!”
親臣驟然大吼一聲。
幾乎同時周遇吉一箭射出,伴隨這支箭的破空聲,落在城下的楊信翻身躍起驟然全速狂奔。
這一幕讓城上城下所有人都傻了。
包括那男子和劊子手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楊信,看著這傢伙眨眼間就到了近處,那男子剛把頭轉向劊子手催促其動手,周遇吉射出的箭正中劊子手的胸口,那劊子手仰面倒下。這時候楊信已經不足十丈,為了和金臺吉清楚交流,他們實際上在城下也就不足百米處,這點距離對加速到極限的楊信來說也就幾秒鐘而已,可以說他眨眼間就到了。
那男子一把奪過手下的長矛直衝上前刺出。
但楊信的速度太快,他的長矛一下子刺在楊信後面。
德爾格勒也清醒過來。
他毫不猶豫地向前撲倒,就在同時後面弓箭手混亂地射出利箭,但也就在這時候楊信蹬著向前噴出的泥土倒下,所有箭全部從他倆頭頂飛了過去……
“跑!”
楊信吼道。
德爾格勒立刻躍起,發瘋一樣向前狂奔。
那男子轉身就跑,旁邊楊信一下子把他撲倒,緊接著將劊子手的刀架在他脖子上,然後轉身笑咪咪地看著對面可以說千軍萬馬,對面正要射箭的弓箭手立刻停下……
“看起來你很重要啊!”
楊信說道。
那人倒也有幾分膽量,帶著憤怒看著他。
“都別動,誰敢放箭我就給他放血!”
楊信囂張地喊道。
說話間他迅速回頭,這時候德爾格勒已經到了城下,上面正在放下繩索把他吊上去。
楊信挾持著這個人開始後退。
那人沒敢反抗,老老實實地跟著他退向城牆,他們前面建奴的千軍萬馬跟著向前,不過城牆上金臺吉的喊聲響起,密集的羽箭呼嘯而至,前面的建奴立刻舉盾保護,但仍舊少不了被射死的。楊信懷裡那人立刻大聲呵斥,那些建奴停止向前,一個年紀不小的老將走出來……
“立刻放人,我們可以撤軍!”
他用漢語說道。
“你居然如此重要?”
楊信很好奇地對他懷裡那人說。
“我建州勇士不會拋棄任何一個兄弟!”
那人冷笑道。
“哈,就好像舒爾哈齊不是被野豬皮弄死的一樣。”
楊信說道。
“叛變者自然不能留!”
那人說道。
“說的就好像你們不是大明的叛變者一樣,大明皇帝收留你們,給你們土地居住,封你們官職,給你們賞賜,你們還叛變大明,這樣的叛變者的確不能留!”
楊信冷笑道。
這時候德爾格勒已經上了城牆。
周遇吉帶著人把幾根繩子也從城牆上垂了下來,楊信迅速退到了城牆根,此刻對面數千張弓都在瞄準他,他視若無睹地站在根繩子旁,用刀刃繼續壓著那人脖子,另一隻手迅速抓住了繩子……
“我送你去見舒爾哈齊!”
他說道。
說完他就要拉那刀。
但就在同時,那人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匕首,向後直刺他肋下,楊信毫不猶豫地鬆開握刀的手順勢下砸,那匕首劃過他肋下,在全鐵甲的鍛鐵上劃出刺耳的摩擦聲。就在同時那人向右翻滾著倒下,緊接著對面十幾支箭呼嘯而至,騎兵狂奔的馬蹄聲跟著傳來,楊信顧不上再管他,急忙轉身在利箭撞擊全鐵甲的聲音中縱身躍起轉眼間上了城牆。他一上去就奪過一名士兵手中長矛對著那人投出,後者已經爬起並狂奔向前,長矛終究不是弓箭易於瞄準,只是扎進了他的屁股,而且還是正中間。
那人慘叫著撲倒。
但幾乎同時對面狂奔而來的騎兵就淹沒了他,楊信再投第二支長矛時候已經找不到他了。
楊信轉頭看著金臺吉。
如果金臺吉之前下令放箭,那這個人根本逃不了。
“他終究是我妹妹的兒子!”
金臺吉緩緩說道。
“你妹妹的兒子?”
楊信愕然說道。
緊接著他就清醒過來。
“我擦!”
他驚叫一聲一把奪過周遇吉手中的弓箭,毫不猶豫地轉頭尋找,但那人已經被密集的騎兵護在中間並遠去,他恨恨地一箭射死一名建奴,然後沒好氣地把弓箭扔給周遇吉。
那是黃臺吉!
“大貝勒,夜間我突圍出去,你寫信給炒花和熊廷弼!”
錯過了殺死黃臺吉的楊信,心情惡劣地對金臺吉說道。
“你如何突圍?”
剛剛救回的德爾格勒說道。
“我能把你救回來,難道還不能衝出去?”
楊信說道。
“十五日為限,我最多能守十五日,否則就算你帶救兵回來也只能給我收屍了。”
金臺吉說道。
他其實是說給那些手下聽的,他的意思是讓這些手下再跟他堅持半個月,實際上真要拼死抵抗,野豬皮打不開葉赫城,但他能困死,金臺吉那些手下對他的忠心是有限度的。所以金臺吉給他們一個期限,十五天後楊信帶不來援軍那也就不會有援軍了,否則這麼長時間足夠炒花的數萬騎兵完成集結並且到達,哪怕明軍從瀋陽反攻也足夠了。
如果半個月沒有援軍,那就代表著沒人救他們。
那時候金臺吉不再強求這些部下跟著他一起被困死在城內。
但在這之前,咱們還是齊心協力。
“可以!”
楊信很乾脆地說。
“周兄弟,我沒法帶你走了!”
他緊接著對周遇吉說道。
“若周某死在這裡,還請楊兄照顧我家人!”
周遇吉說道。
他知道自己跟著楊信只能拖累這傢伙。
“放心,若有不幸,汝妻子吾養之!”
楊信說道。
周遇吉已經娶妻,而且也是軍戶出身,估計就是那個跟他一起死守寧武關的。
“你會造投石機嗎?”
楊信突然問道。
“楊兄,我好歹也是世代在軍中的,家中兵書也有,要說那些守城器械多數都是懂的,葉赫城的確沒有大炮,但其他什麼都不缺。而建奴根本沒有真正的攻城利器,最多不過是火藥,但也是從官軍手中繳獲,數量不會太多,真要堅守別說半個月,就是半年都沒什麼問題。”
周遇吉說道。
說話間他看著金臺吉。
“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周兄弟!”
金臺吉說道。
這樣楊信就放心了,雖然這時候的周遇吉還不是寧武關的周遇吉,但這時候葉赫部計程車兵,也不是寧武關那些明軍,以野豬皮的攻城手段,真要是周遇吉幫著金臺吉製造出足夠的守城器械,那野豬皮還真就未必能在半年內攻下來。
說到底這時候野豬皮的攻城手段是真原始。
剩下就很簡單了,金臺吉迅速給熊廷弼,宰賽,甚至炒花和炒花五大營的另一個重要人物,也就是巴林部的額佈德格依,還有大名鼎鼎的東哥她公公,也就是和宰賽一起在鐵嶺窺伺的暖兔各自寫信向他們求救。這裡面額佈德格依的實力堪比炒花,他手下有十個諾顏,基本上炒花,額佈德格依,宰賽,三人湊起來就足夠逼迫野豬皮撤軍。
如果熊廷弼再整軍北上,那就是與野豬皮決戰都足夠。
這些信都交給楊信,後者當晚趁著綿綿秋雨,在一片漆黑中悄然下了城牆
(感謝書友泰祖家不是貧農是地主,我是草泥瑪,錒鈰釷,燈火見人家,hmht,亡靈惡龍,無生之始等人的打賞,今天一章,還得和我兒子去醫院,我要崩潰了,剛出院也就十幾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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