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瞄準這些逆黨!”
葛九思帶著一絲不祥的預感,頗有些焦急地吼道。
“開火!”
“快開火!”
……
那些軍官們喝罵著。
其中一個還舉槍瞄準許顯純,不過卻沒敢扣動扳機,因為許顯純後面無數槍口對準他,孤零零一個槍口面對一片槍口,他怕自己扳機扣動瞬間就變馬蜂窩了。
更何況他也打不中。
而他前面的巡警們卻都在面面相覷。
的確,要這些貪官汙吏還是要鎮南王?
是要這些平日不但剋扣軍餉,而且還經常鞭打他們,用各種手段壓榨他們,連小妾過個生日都要他們孝敬的傢伙還是要鎮南王?鎮南王在的時候可不會貪墨他們一分銀子軍餉,楊家更是這京城的活菩薩,京城糧價一高,楊家立刻低價賣糧,對那些病殘人家,楊家挨門送糧……
楊家做了無數好事。
甚至直到現在,這些本地軍戶的家人很多還在給楊家做工,靠著楊家吃飯,鎮南王在京城的工商業包括醫院僱傭大量工人。
而且都是本地軍戶。
那麼是要這些貪官汙吏,還是要鎮南王?
這個問題不難選擇。
“信王與英國公謀逆做亂,成國公及塗文輔,葛九思等人附逆,巡警隊立刻拿下這些逆黨!”
城牆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葛九思和塗文輔愕然回頭,看著已經拔出槍的田爾耕……
“砰!”
後者槍口噴出火焰。
距離他不足三丈的葛九思額頭血肉飛濺,一顆子彈正中他額頭,就在死屍栽倒的瞬間,距離塗文輔最近的一個巡警突然轉身,手中槍托向外橫掃,一下子砸在塗文輔頜下,後者慘叫著向一旁倒下。一個軍官還沒清醒過來,抬腳就想踹巡警,但緊接著旁邊一個巡警調轉槍口,驟然響起的槍聲中,這個軍官猛然倒下,就在同時幾乎所有巡警紛紛轉身。
那些軍官或怒罵或逃跑,但他們身後槍聲不停地響起,然後他們的死屍不斷倒下,而田爾耕卻上前一步,以最快速度從塗文輔手中奪過了聖旨。
他迅速掃了一眼……
“聖旨是假的,沒有行璽!”
他舉起聖旨吼道。
下面一片譁然。
也就在同時田爾耕的手一抖,聖旨緊接著掉落,正好掉在葛九思面前的鮮血中,然後一個追殺軍官的巡警躲閃不及,直接把聖旨踏在腳下,本來就被鮮血泡透的聖旨,隨即變得面目全非……
好吧,行沒行璽已經不重要了。
“有,有玉璽!”
塗文輔尖叫著。
不過他下頜捱了一槍托,說話口齒不清,根本沒人聽懂,而且旁邊一個錦衣衛毫不客氣地舉槍對準他腦袋扣動扳機,可憐的塗公公轉眼間步了葛九思後塵。
而此時承天門前早就已經亂了套,許顯純和曹文耀帶著錦衣衛和騎警隊直衝城門,孫閣老等人悲憤欲絕地尖叫著,徐閣老帶著他一幫子趕緊躲向一旁。而橋南長安左右門處,騎警隊依然在毆打勳貴家奴,勳貴家奴在往南邊御廊跑,御廊甚至中間御道上,全是那些混亂躲避戰場的百姓。
整個承天門前人聲鼎沸,根本已經沒人關心城牆上。
再說也沒必要在意。
田掌印此前可是和葛九思站在一邊的,現在連他都說聖旨是假的,那這聖旨肯定就是假的,既然這是假傳聖旨,那之前那些都是騙人的,就是這些逆黨害怕忠臣們救駕,故意假傳聖旨試圖哄騙忠臣,為他們的弒君逆謀爭取時間……
這樣看皇帝陛下說不定還沒死。
許顯純和曹文耀率領的騎警隊就這樣從承天門洶湧而入,沿著城內寬闊的御道直衝端門。
“快去救駕!”
田掌印拎著短槍滿意地說道。
部分倒戈的巡警在錦衣衛帶領下迅速沿城牆衝向皇宮。
不過這時候站在高處的他,已經隱約可以看到午門處有人在登城,田掌印也是狡猾如狐的,一猜就知道這肯定是信王的人。
那裡已經開始佈防。
許顯純等人的進宮不會順利的。
而且不只是午門,舉著望遠鏡的他甚至能看到午門東邊的角樓上,也已經出現了佈防的身影,也就是說整個宮城部分,基本上已經被城內的人控制,對方的兵力並不弱,甚至從數量上並不比這邊少。
“都是一群蠢貨,連自己的對手多麼厲害都不知道,就一個個利令智昏地跳出來,不就是點銀子和田地,難道還能比全家人的命更重要,與國同休,這下子算是休矣!”
他感慨著。
既然英國公,成國公,另外還有在另一邊率領家奴的恭順侯吳繼爵,這三家勳貴都帶著家奴加入這場政變,那麼其他勳貴肯定也都參與了,這是京城勳貴團的同謀。其實他和許顯純都算勳貴,只不過和這些比起來低一些,他爺爺是萬曆朝收復松山的兵部尚書田樂,他是祖蔭的錦衣衛世職,理論上也算是勳貴,但和這些比起來差些。
作為鎮南王的老朋友,他比這些都完全被錦衣玉食泡成廢物的勳貴,更清楚他們要挑戰的人是何等可怕。
和楊信鬥……
最後都不知道會怎麼死啊!
他是不會那麼蠢的。
“徐閣老,逆黨不只一夥,宮裡面更多,且已佔據午門!”
他趴在女牆上朝下面喊道。
徐光啟頗有些憂鬱地抬起頭,這個混蛋是要他出頭,以徐閣老的智商當然明白這是整個勳貴團的合謀,是以張惟賢為首的勳貴團合夥鼓動信王搞政變,既然信王已經進宮,那麼當然要控制午門,也就是說皇宮的交戰不可避免。所以這邊需要一個首領,一個身份足夠主持大局的,而他這個閣老……
“愷陽?”
他捋著鬍子尋找替死鬼。
然而那邊孫閣老憂傷地仰望天空,彷彿一個失戀的詩人,明顯沒有聽到他這深情款款的喊聲。
徐閣老只好長嘆一聲。
“田掌印,先守住承天門,宮裡的事交給許掌印,咱們別讓逆黨奪了承天門即可,另外關閉內外所有城門,沒有老朽的手書任何人不得開城門,既然逆黨已經召順化王進京,那難保何時會到,此事才是關鍵。城內這些逆黨無足掛齒,既然他們已經佔據皇宮,那還得先探明陛下生死再說,只要順化王的大軍進不了京城,這些逆黨終究好對付。”
徐閣老說道。
這的確是關鍵,單純以城內勳貴的實力,根本可以說無足掛齒,真正可怕的是林丹汗的大軍,他進城這邊就大事去矣。
“下官手中只有錦衣衛……”
田爾耕略一猶豫說道。
“巡警隊就無需管宮裡了,你挑選親信,帶著巡警隊分駐各門,老朽這就去請方中涵,然後由方中涵出面組織城內青壯,準備登城守衛,左右武庫裡軍械不缺,工部尚有一批新制的槍炮。”
徐光啟說道。
以他的智慧當然明白,這一切是有幕後黑手的,雖然信王奪位的確屬於突發事件,但許顯純和曹文耀這些可不是突發的,這明顯是背後有人指使的,而指使之人不用說也是他外甥那個好兄弟。徐閣老沒必要在這時候出來擔當重任,反正他地位超然也不用獻媚楊信,這時候跳出來主持大局很容易被士紳罵成奸臣……
徐閣老還是很在意自己在士紳中的名聲的。
既然這樣那就讓方從哲出來吧。
反正是他侄女婿的事,他不頂罵名誰頂?
現在的關鍵是林丹汗,城裡面的事情好說,宮裡皇帝反正已經落入信王的手中,要弒君這時候早就弄死了,沒必要太著急,關鍵就是京城防禦。方從哲身份特殊,既是楊信叔丈人又是十幾年的首輔,在京城的威望足夠,由他出面組織城內青壯。然後把各處倉庫囤積的軍火拿出來分發,多了不說,這京城五萬軍隊可以拼湊,再說楊家還有一堆僱員,這些都是有軍事訓練的,還有京營那些雖然沒什麼戰鬥力,但放屁還添風呢!
實際上他們主要是士氣問題,但要是承諾招楊信回來,應該也就足以振奮士氣了,徐閣老知道這些軍戶想要的是什麼。
以騎警隊和巡警隊為核心,楊家僱員為骨幹,加上京營和臨時徵召的青壯足夠守住京城。
只要守個幾天就行。
說到底林丹汗實力有限,十萬大軍明顯誇張,估計連五萬都困難,而新城那邊楊家的家丁,滿桂的精銳騎兵,全都能夠在五天內趕到,僅僅這些人就足夠讓林丹汗知難而退,至於以後就以後再說吧,反正楊家家丁進城,那也就沒有別的可能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局面比土木堡時候輕鬆多了。
說完他看了看旁邊,曹變蛟還抱著太子靠牆根坐著呢!
很顯然他也累壞了。
倒是尿完了的太子殿下恢復了正常,很有興趣地拖著他那根沾滿腦漿的沉重鐵鞭試圖抱起來。
“曹將軍,你得護送太子與老朽去方閣老府上。”
徐閣老說道。
曹變蛟立刻起身,順便把太子又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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