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門外。
“怎麼回事?”
許顯純愕然地看著城樓背後的天空。
一團紅色的煙霧正擴散。
幾乎同時的爆炸聲遠遠傳來。
這詭異的一幕不僅僅是他,旁邊的曹文耀,還有站在一旁的徐光啟和那些文官,包括孫承宗也全都看到了,就連城樓上指揮巡警隊警戒的葛九思和田爾耕等人,也同樣回過頭看著天空中的那團紅色……
這是火箭。
從皇宮裡面升起的火箭。
這意味著什麼就不用說了。
“葛公公,宮中有變,快開啟承天門!”
許顯純立刻喊道。
這時候更多人看到了這一幕,此刻整個承天門前,已經聚集了十幾萬看熱鬧的百姓,包括京城幾乎一多半的官員,所有人全都在望著天空中醒目的紅色。而承天門上的葛九思驚疑不定地看著這一幕,緊接著和田爾耕交換一下目光,後者以最快速度帶領部分錦衣衛衝下城臺,不過承天門並沒有開啟。九千歲臨走時候交待的很清楚,在他沒回來前,必須將騎警隊和許顯純手下的錦衣衛阻擋在外,所以承天門是肯定不能開的。
“許掌印,沒有九千歲的命令,這門是不可能開的。”
葛九思說道。
但就在這時候,他身後傳來田爾耕的驚叫,葛九思愕然回頭,就看見遠處端門處,一個渾身血紅色的身影正狂奔而來。
“快救駕,信王和英國公謀逆,已經去乾清宮弒君!”
曹變蛟的聲音隱約傳來。
葛九思一臉懵逼地看著他的接近。
“葛公公,出了何事?”
外面的許顯純問道。
他在外面是看不到裡面的。
葛九思沒有回答,反而和身旁幾個親信軍官交換目光,這些軍官都是閹黨成員的親屬,巡警隊這樣的肥差當然不會便宜外人,那些普通士兵的確是從軍戶中招募,但軍官肯定是那些閹黨成員託門路塞進的。
九千歲手下辦事,這種情況是必然的。
“信王和英國公弒君謀逆!”
一個巡警突然朝下面喊道。
“混賬東西!”
他旁邊一個軍官怒喝一聲,抬腳把這個巡警踹翻,很顯然他的腦子挺好使,真要是這樣的話,那鎮南王可就再也不用偽裝,直接大軍北上討逆就行了。
這巡警心思不純啊!
這些狗東西都想著讓楊賊回來。
不過這時候外面的許顯純等人已經聽清了……
“兄弟們,信王與英國公弒君謀逆已經害了萬歲爺,快隨我進宮誅殺這些逆賊,葛公公,快開門,再不開門別怪兄弟不客氣了!”
曹文耀拔槍吼道。
話說到他這裡就變成已經弒君了。
外面瞬間一片混亂的驚叫聲。
那些原本就因為火箭而驚疑不定的閒人們,立刻開始傳播這個可怕的訊息,信王造反了,信王弒君,這對兄弟骨肉相殘,大明再次上演至親奪位的慘劇,皇宮裡面正在上演喋血禁宮。
然後訊息在傳播中不斷走樣。
但承天門上的葛九思卻並沒有開啟城門,而是在那裡臉色複雜地呆立著,不是他不相信,而是他得考慮自己的利益,要說九千歲這些親信有什麼忠心就扯淡了,他們不可能對九千歲有真正忠心。就像塗文輔所說的,皇宮裡這些太監們,就是一代代踩著前輩的屍骨上位,九千歲上位後弄死了王安,弄死了盧受,那麼需要時候,這些手下們也一樣可以像他一樣踩著他上位。
葛九思是忠犬。
可忠犬也有忠犬的夢想啊。
那麼他該如何呢?
這時候田爾耕已經迎上了衝向城門的曹變蛟,但後者很警惕地一揮鐵鞭,田爾耕趕緊閃開,老田不想給自己添麻煩,今天的局面太亂,不做事比做事強,所以他眼看著曹變蛟繼續衝向城門。
外面混亂依舊在加劇。
“都別亂!”
孫承宗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喝道。
不管怎樣,他的機會來了,就算信王殺了皇帝,對他和身後的清流集團來說也無所謂,甚至信王當皇帝更好,畢竟信王更符合文官審美,如果信王真能登上皇位,那眾正盈朝的盛世可期。
所以,現在的原則依然是不能讓許顯純進宮。
但可惜他的喊聲太微弱,瞬間就淹沒在了各種混亂的聲音中,倒是旁邊的徐光啟繼續目光深沉地看著他。
“騎警隊,拔槍,葛公公,莫非你也是逆黨?”
曹文耀吼道。
他身後那些騎警紛紛拔槍,已經完成燧發槍化的他們,直接將一支支短槍對準城牆上的巡警,很顯然再不開門他們就動手了,城牆上那些巡警同樣舉著槍,但卻明顯槍口不穩,甚至有人在交換目光。而後面那些百姓立刻發出驚恐的喊聲,然後混亂地向後退,好在他們都在橋南,而許顯純等人在橋上或在橋北,真打起來也波及不到,否則這麼多人一旦逃跑必然發生踩踏。
“曹將軍,此事還不知真假,豈能草率斷言,信王賢德天下皆知,又怎會行此大逆!”
鹿善繼怒道。
那些文官們紛紛附和。
他們在最前面,都在錦衣衛的看管中,但距離近也聽得最清楚。
“草率斷言?陛下都可能已經遭到不測了,你們還說我們草率?鹿侍郎的忠心就是如此?”
許顯純鄙視地說道。
鹿善繼啞口無言。
承天門上葛九思還是在猶豫,甚至還看了一眼囚車裡面的馮銓,後者儘管說不出話,卻拼命朝他眨眼,很顯然兩人交情頗深。但問題是這局勢太混亂,葛九思一時間也無法做出決斷了,這一天整個京城亂的都快讓人暈頭轉向了,哪怕葛九思算得上狡猾也有點懵逼。而就在這時候,左右兩個方向同時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緊接著大批全身甲冑甚至帶著短槍的騎兵出現,沿著東西兩個長安街直奔左右長安門,沿途百姓嚇得紛紛躲避。
看著為首的人,葛九思深吸一口氣……
“攔住他!”
他指著已經快到城門的曹變蛟喝道。
下面的田爾耕疑惑地抬起頭。
不過他沒動,他手下的錦衣衛同樣也沒動,但城牆上的巡警中幾個軍官卻舉起槍對準了曹變蛟……
“太子在此!”
曹變蛟大吼一聲舉起太子。
那些軍官這才發現他懷裡居然還抱著一個小孩,儘管渾身都被鮮血染紅,但依然可以看出那衣服的確屬於不久前和皇后一起離開的太子,他們雖然心思不純,但要說朝太子射擊仍舊不敢。這是一種本能,無論他們心思如何,朝儲君開槍,讓自己背上一個弒君罪名仍舊是不明智的,君不見成濟乎?
就在他們的猶豫中,曹變蛟一頭衝進了城門洞。
葛九思恨恨地看了一眼田爾耕,但田爾耕依舊波瀾不驚,反正這種時候不做就沒有錯,無論這場亂鬥勝利者是誰,他都不至於搭進去……
這是老狐狸。
但也就在同時外面的那兩支騎兵到達了左右長安門,原本堵在門旁的那些閒人們嚇得趕緊後退躲避,然後兩支騎兵同時衝進了兩座城門,從左右兩個方向衝向了中間的騎警隊。
但很快不敢向前了。
因為騎警隊的一支支燧發槍轉向瞄準了他們。
儘管這些騎兵也有短槍,但卻是轉輪打火,實際上這些也很難說是騎兵,他們就是些會騎馬的家奴,甚至連槍都不太會使,一個個在二十丈外就混亂地停下然後拿出自己的槍。多數因為沒有經驗,居然現在才開始上弦,還有的應該是連上弦都忘了,看到別人上弦才想起,然後慌亂地找鑰匙,看得對面那些騎警一陣鬨笑。
“成國公!”
鹿善繼卻驚喜地看著其中一個穿四分之三甲的男子。
好吧,這是成國公朱純臣。
原本歷史上對崇禎閉門不納的成國公,這時候還正意氣風發,穿著雕刻精美的四分之三甲,騎著高價買的馬瓦里馬,頗有幾分老祖宗風采,在那些騎兵簇擁中催馬上前……
“成國公,你想幹什麼?”
許顯純喝道。
後者對著他露出一絲彷彿勝券在握的笑容。
而就在同時,承天門的一道券門被開啟,渾身浴血的曹變蛟,抱著同樣渾身浴血的太子殿下,以一種很是震撼的形象出現在所有人視野中,但他身後遙遙可見的端門處,可以看到一個紅袍的身影正騎著馬狂奔而來,手中還舉著一個東西……
“快救駕!
信王與英國公謀逆,已然抓了皇后和九千歲,又想害死太子,我帶著太子殺出,如今逆黨已經前往乾清宮弒君,爾等還不進宮救駕!”
曹變蛟氣喘吁吁到喊道。
說話間他舉起了懷裡的太子殿下。
“快,救駕,敢阻攔者殺無赦!”
他叔叔一揮手中燧發短槍吼道。
“大膽,無聖旨何人敢擅闖宮禁,騎警隊莫非欲作亂?左右,先將其拿下!”
頗有祖宗風采的成國公怒喝一聲,緊接著他很有氣勢地一揮手,準備讓他身後家奴上前……
“砰!”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槍聲,曹文耀手中的槍口噴出了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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