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謝啟光在一群平均年齡七十的老頭老太太圍毆中,很快就已經遍體鱗傷,然後彷彿一隻被一群藏獒蹂躪過的吉娃娃般,被他的隨從們抬了回去……
盧象升對此保持沉默。
他不沉默還能怎樣,淮安又不是他的控制區。
鎮南王對此表示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他的確不知道。
他正在自己住處喝茶呢!
淮安府對此表示,動手的已經主動投案,而且謝郎中只是受輕傷,最多也就是個鬥毆,但動手的年紀最小也已經過八十,所以最後只能依律釋放。不得不說謝郎中這頓打捱得有點令人無語,好歹也是正當壯年,被一群耄耋之年的圍毆還是太誇張,如果謝郎中對此有異議,可以到京城去敲登聞鼓。
當然,像他這樣飽讀詩書的名臣大儒,跟一群老頭老太太糾纏這個問題也未免太有違聖賢之道,當年吏部尚書被老太太堵著轎子罵都沒還口呢,這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可是儒家一向最推崇的。
人家都八十了!
打你幾下又能怎樣啊!
按照大明律超過八十就算殺了人也不過是收贖,也就是賠幾兩銀子拉倒,超過九十連銀子都不賠,更何況只是打你兩下。
淮安府是絕對依法辦事的。
當然,這個就是以後的事了,事實上謝郎中也只能自認倒黴,話說他沒被打死,也就是那些老頭老太太力氣不足了。
總之盧象升沒能和楊信直接對話,儘管隨後他又連續派出了兩批使者,但他派出的使者根本就過不了老頭老太太的防線,這支可怕的隊伍任務就是這個。
而就在同時,志願軍繼續渡河,盧象升無能為力,他對面的駐軍已經嚴陣以待,就連鳳陽駐軍都進入宿州的前沿要塞,做好了隨時進行大戰的準備,這種情況下盧象升也只能繼續調兵遣將,在各處要塞佈防以防萬一。
最終直到志願軍完全渡過黃河並且開進到邳州,淮安城內對鎮南王的包圍才解除。
然後鎮南王渡河北上
至於前面的志願軍肯定與鎮南王沒有任何關係。
他就是走同一條路而已。
所以……
“我又能怎樣?
我也很無奈啊,雖然我是總督三省軍政,但這種事情是三省百姓對陛下的忠心所致,我也無權阻擋,如今陛下危在旦夕,一切陛下之臣民皆應全力救駕。
我要進京救駕。
但江浙百姓也要進京救駕啊!”
鎮南王一臉無奈地說道。
“大王,咱們也不是外人,孫某與大王相識多年,咱們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浪費唇舌。”
孫元化很乾脆地說道。
此刻他倆已經在邳州,不過邳州城並不是現代邳州,而是廢黃河岸邊的古邳。
這時候淮安以北至邳州以南直河口,黃河與運河共用一條水道,但在直河口分開,每年三月漕船在直河口進入直河北上,繞開春夏季節黃河洶湧的洪水,經過現代邳州一直到微山。而從直河口到徐州再北上到微山的舊運河則到每年九月開放,同時關閉直河通道,也就是一邊開放半年輪流使用,主要就是避開經常性決堤的黃河。
因為直河向北的水源主要來自泇河,所以這條水運線也叫泇河新運,而泇河新運與舊運河的會合點微山,或者現在的名字夏村,成為運河的關鍵點。
原本歷史上徐鴻儒就是因為佔領夏村才把朝廷逼急了。
不過楊信北上還是走舊運。
雖然舊運河也已經封凍,實際上沒法乘船向前,但……
但他就要走徐州。
他就要逼著盧象升表明立場。
然後孫元化不得不代表盧象升親自前來拜見鎮南王,這時候志願軍前鋒已經到達雙溝,盧象升雖然在徐州一帶修築大量稜堡,但問題是這東西防不了楊信從外面繞過啊!楊信又不是必須走運河,他那是兩萬匹馬加上兩千匹駱駝的龐大騎兵軍團,只要從徐州一帶稜堡群繞過就行,實際上這時候盧象升也很火大。
這個混蛋故意坑他。
以楊信目前的軍隊構成,根本不需要過徐州,甚至不需要走魯西,直接北上沂州奔青州就行。
那是純粹的騎兵。
至於補給……
楊信的打土豪法寶一祭出,他哪還需要什麼後勤,就像流寇一樣一路打土豪就行了。
那時候盧象升就算追也追不上,最多北上在濟南府一帶阻截他,但堵不堵得住就很難說了,實際上多半是堵不住的,畢竟真要是讓楊信在山東把火燒起來,他光忙著滅火就得焦頭爛額。可以說楊信繞開徐州走沂州北上,可以輕鬆甩開他,可這個混蛋就不,就非要到徐州去撩他,非要把他推到一個尷尬境地讓他不得不做出選擇。
簡直無恥之極!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把話說清楚,咱們老交情歸老交情,話還是不能亂說的。”
楊信不滿地說道。
“大王,您也別演戲了,您這套也就哄一鬨那些百姓,咱們這些年的交情,孫某還不至於不知道大王您的脾氣,現在咱們直接坦誠布公,我們坦誠布公您也別演戲了。
我們承認,我們也不敢確定陛下到底是怎麼了,是單純落水染病還是被人下毒。
但我們承認有被下毒的可能。
而且很大。
陛下的新政雖不像您那套,但也一樣會激起士紳不滿,而且這些士紳多數都是閹黨或者孫閣老的那些支持者,他們利令智昏鋌而走險,這並非不可能的。江南士紳當初能為了您那套直接刀兵相見,北方士紳也一樣會為了陛下的新政,與陛下來一個圖窮匕見。
說到底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故此我們已經派盧公祥前往京城覲見陛下,另外查明那個太醫院小吏的真正死因,我們在京城也有我們的情報來源。
我們正在等他的訊息。
如果陛下真是被人毒害,那麼我們會讓路,我們不會允許有人敢於對陛下下手,這條線不能碰,誰碰誰就是我們的敵人,但大王也需要向我們發誓您並無異心。至於您到京城救回陛下並幫助陛下繼續新政,那個不是我們有資格干涉的,我們是外臣,不預內政。別說只是士紳一體當差納糧,您就是也把北直隸士紳的田都分了,我們也不會管的,我們只忠於陛下,陛下願意如何就如何,只要不是陛下被人脅迫下的旨,我們都會遵從的。
如果有人因此反抗陛下,那麼只要陛下下旨,我們一樣會轉頭為陛下鎮壓。
但是,
這些必須是出於上意。
若有人挾天子以令諸侯,逼迫陛下做他不願意做的,我們也會為保衛陛下與之血戰到底。
同樣若有人趁機謀朝篡位,我們也一樣會血戰到底。
故此我們的要求很簡單,您在這裡等半個月,半個月後盧公祥就會從京城返回,若他帶回的訊息是陛下只是單純生病,那麼您還想繼續向前我們就只能以槍炮相迎。若他帶回的訊息是陛下的確是被下毒,那麼我們會放開大路,恭送您北上,甚至會派一支騎兵跟隨進京。
總之您等半個月。
半個月後是戰是和看盧公祥此行的結果。”
孫元化說道。
他的確已經足夠開誠佈公了。
實際上他們這樣並不奇怪,說到底盧象升也罷,遼東軍團也罷,江浙團練也罷,真得都沒有保護北方士紳的義務。
盧象升忠於天啟。
遼東軍團說白了混飯吃,他們就是領軍餉打仗。
江浙團練就是當初不願意投降楊信,再加上舍不得已經獲得的官職,轉而投到皇帝這邊,本質上和遼東軍團一樣混飯吃的。之前他們的確是對楊信充滿仇恨,但現在隨著江浙經濟的發展,他們留在老家的親人朋友也並沒因為失去土地而沒落,相反絕大多數還過的不錯。
尤其是沈廷揚。
雖然他當初的確宣佈從此終老鄉間,但崇明沈家世代海上貿易,怎麼可能終老鄉間,實際上他家是蘇松航運霸主級別的。
雖然沈廷揚的確不問世事,閉門謝客以示傲骨,但他家裡兄弟子侄們該賺錢還是要賺錢的,再加上之前辦團練期間,建立起來的工商業,沈家雖然所有土地都被分了,但現在已經生意紅火。加上與荷蘭人之間的傳統友誼,沈家的沙船隊是松江海關荷蘭人的主要合作者,每年大量商品透過他們的運輸,在上海裝上荷蘭人的商船運往歐洲。
尤其是長江上游的。
畢竟海上有南洋公司,沈家很難獲得太大發展,但長江,運河及沿途支流的內河航運,並沒有南洋公司這種巨無霸,沈家的沙船隊正好適合內河。
可以說江浙的變化,讓原本的江浙團練們越來越沒有鬥志了。
“這樣啊!”
楊信沉吟著。
孫元化靜靜等待著。
他家的地雖然也被分了,但因為很早就開始佈局,大量出售田產收回資金投入工商業,目前反而成了松江新興資本家的代表家族,包括徐家和陳於階家。
他同樣沒有和楊信戰鬥的意願。
“好吧,我就給你們個面子!”
楊信說道。
孫元化長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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