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弘基等人傻了一樣回過頭,用驚慌的目光看著楊信……
他們又不傻。
楊信也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
“簡直喪心病狂!”
楊信一邊看著他們,一邊舉著喇叭筒義正言辭地喝道。
“求公爺為我們申冤啊!”
下面最初那個人演技拙劣地高喊著。
實際上這時候已經有聰明的軍戶猜到是怎麼回事了,這幾個帶頭的的確是軍戶,也的確是南京各衛的,他們的遭遇也的確是真的,這又不是什麼特例,幾乎所有軍戶都多多少少有他們類似的遭遇。大明世襲軍職將領都是這樣對待軍戶的,以各種手段役使壓榨軍戶,逼得軍戶不得不逃亡以躲避迫害,然後他們拋棄的土地就被將領侵吞成為私人的民田,整個大明到處都一樣。
沒有區別。
勳貴也罷不是勳貴也罷都一樣。
楊信說的沒錯,這一帶軍戶在太祖時代就是一個正兵三十畝,一畝交五斗糧食,家中餘丁減半,所有軍戶日子都能溫飽,絲毫不比現在那些民兵差。
但現在早就被侵吞乾淨。
所有良田全都到了這些實際控制他們的勳貴手中,他們除了一個坑爹的軍戶身份幾乎什麼也沒有,甚至一些連地都沒有的,依然還得向衛裡交錢糧。要不然怎麼出現四萬屯軍就剩一萬多的可憐情況,不跑根本活不下去,整個大明都一樣,要不是嘉靖後期和萬曆初期整理了一下,連現在這些人都沒有。但整理完過不了幾年還是得逃往,因為這些勳貴就是寄生在軍戶身上的,補充的軍戶還是讓他們壓榨到逃亡。
那是真暗無天日。
但這幾個英勇地站出來撕開這層遮羞布的人沒那麼簡單,他們是楊家的僱員。
楊家在南京僱傭大量工人。
而南京有大量失去土地的軍戶就靠做工為生,楊家僱員裡面有的是這樣的人,他們是故意在挑起仇恨,故意在帶節奏。
但是……
這更好啊!
這就意味著楊都督就是奔著弄死這些勳貴來的。
他偷偷潛入南京,又將楊家的家丁悄悄武裝起來,一直等到徐弘基這些人降賊,這才突然殺出來逆轉局勢目的就是弄死這些勳貴,然後接下來肯定是南京周圍民兵化,那些被勳貴當農奴的軍戶,立刻過上昭義那些民兵一樣的好日子。
多麼美好啊!
知道了真相的軍戶們,完全陷入了一場狂歡。
“吊死他們!”
“吊死這些吃我們肉喝我們血的!”
……
吼聲在高牆內迴盪。
徐弘基等人驚恐地看著眼前這片憤怒的海洋,此刻已經明白中計的他們是真得腿都哆嗦了。
“肅靜!”
楊信喝道。
人群立刻安靜下來。
“魏國公徐弘基等,罔顧大明累世之恩,辜負陛下信任,所犯罪行罄竹難書,更兼臨陣降賊為逆黨前驅,此等為臣不忠,於民不義之輩,留之實有辱孝陵,今日逆黨圍城,無由上達天聽之時,楊某以尚方寶劍代天行誅以謝南京各衛將士。
各家家產抄沒。
所有田產一併抄沒,並依昭義市例改南京各衛為民兵。”
楊信吼道。
然後他煞有介事地拔出尚方寶劍舉過頭頂揮舞著。
下面一片瘋狂的吼聲。
“楊信,我們有鐵券,你不能殺我們!”
徐弘基轉過身尖叫著。
其他那些也紛紛轉身掙扎著試圖逃離,但後面計程車兵立刻把他們抓住,幾個反抗過於強烈的,立刻就遭到士兵的暴打,這一幕讓下面那些軍戶更是完全陷入了瘋狂中。
“殺了他們!”
“砍頭!”
……
吼聲如海嘯。
不僅僅是南京本地的,那些外地的流浪軍戶也一樣,雖然他們沒有土地被這些勳貴奪走,但這種事情只要是軍戶都感同身受,他們背井離鄉跑到南京當流民,不就是家鄉連土地都沒有了嗎?此刻心中的仇恨被調動起來,眼前這些勳貴就是家鄉侵佔他們土地的那些世襲將領們,砍死他們是這些軍戶心中最想要的。
楊信舉起手示意肅靜。
人群逐漸寂靜。
“我們有鐵券,你沒權殺我們,我們有太祖賜的鐵券,我們有鐵券!”
徐弘基的尖叫繼續突兀地響著。
“鐵券。”
楊信扛著尚方寶劍沉吟一下。
“我們徐家鐵券乃太祖所賜,你們誰敢殺我?”
徐弘基繼續。
下面軍戶們沉寂下來,眼巴巴地看著楊信,他們都知道楊都督對太祖很尊敬的,言必稱太祖,做什麼事情都先把太祖搬出來,徐家的鐵券的確是太祖所賜,萬一楊都督對太祖太忠心怎麼辦?他們是不在乎太祖,雖然太祖就在頭頂天天看見孝陵,但南京各衛早把他和其他那些皇帝們一個待遇了,可瀛國公不一樣,萬一他真的對太祖尊敬到不敢違抗鐵券的地步怎麼辦?
“瀛國公,你可知殺了他們就形同謀反?各家都有鐵券,唯有陛下能決定其生死,你的尚方寶劍也不行,你敢殺他們就是謀反!”
常胤緒的聲音響起。
他其實一直躲在一旁,不過他原本沒準備干涉,畢竟剛剛徐弘基射了他一箭,讓這些傢伙吃些苦頭也是應該得,可楊信殺他們就不一樣了,他要不出面阻止,以後他也就別在勳貴圈子混了。
這些傢伙和京城那些勳貴全都有姻親關係,楊信殺了他們,就留下常劉兩家,以後京城勳貴還不得遷怒他們,再說了,楊信殺了他們那就是真得謀反了。尚方寶劍殺不了有鐵券的,尚方寶劍最多就能斬副將以下而已,這他瑪一堆都督,都督同知級別的,別說尚方寶劍,那鐵券捧出來就是天啟都得好好考慮。
當年徐家可是敢用這個直接懟成祖的。
成祖都懟回去了。
“這的確有些麻煩啊!”
楊信扛著尚方寶劍一副便秘得表情看著天空。
下面所有的人都繼續眼巴巴地望著他,靜靜等待著他的抉擇,包括徐弘基這些勳貴們同樣也眼巴巴的看著他,很顯然他們的生死就看鐵券的效力了,此刻這些早就已經把太祖拋到九霄雲外的傢伙,也開始默默向著太祖祈禱了。
“這也很好辦,既然是太祖給你們的鐵券,那就讓太祖來裁決吧!”
楊信突然說道。
徐弘基等人茫然地看著他……
“太祖在上,臣楊信恭請太祖聖安,今有逆臣徐弘基等,乃中山武寧王之後,不思祖宗教誨,不顧太祖聖律,勾結逆黨欲危社稷,實乃罪大惡極。並於罪行敗露之時,欲以太祖所賜鐵券逃脫懲罰,臣楊信不敢冒犯鐵券,欲請太祖明示!”
楊信煞有介事地跪倒說道。
然後他在一片愕然的目光中就那麼仰望天空,閉上眼做傾聽狀,而且煞有介事地點頭,搞得彷彿真有什麼人在跟他說什麼一樣。
緊接著他睜開眼……
“這就是太祖的裁決!”
他驟然間大吼一聲。
下一刻他縱身躍起,凌空一腳踹在了徐弘基胸前。
倒黴的魏國公胸口瞬間就凹陷進去,然後慘叫著倒飛出去,帶著內臟受重擊噴出的鮮血,直接飛出了十幾米,這才從半空中墜落,而此時他早已經遠離了城牆。下面就是正在仰望的人群,但就在他墜落的同時,人群以最快速度向兩旁分開,他就那麼從十幾米高墜落,然後硬生生地拍在了地面的石板上,緊接著鮮血就從他腦袋下面湧出。
常胤緒傻了一樣看著楊信……
其他勳貴們同樣也傻了般看著楊信。
下一刻後者那條右腿以踢出殘影般的速度,一刻不停地落在了他們的胸前。
這些根本沒反應過來的勳貴們慘叫著口噴鮮血,一個接一個不停地從城牆上倒飛出去,然後和徐弘基一樣拍在下面的石板上,他們那肋骨折斷胸口凹陷,平拍在堅硬石板上的身體一點也不高貴,只能說像是一個個被摔死的死狗,
下面那些軍戶發瘋一樣吼叫著。
他們眼看著這些公爵侯爵們的身體從天而降,帶著摔死蛤蟆的聲音一個個摔死在自己腳下,然後看著他們的鮮血在自己的腳下流淌,看著他們那曾經高高在上的面孔對著自己得腳上的泥汙。
兩百多年了。
這些面孔恍如大山般壓在他們頭頂兩百年,讓他們世世代代都不得不忍受其奴役,但今天,這些的世襲貴族,終於從他們的頭頂落下了。這一具具摔死在他們面前的死屍,彷彿一道道在他們身上粉碎的枷鎖,他們真得恍如做夢,他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能用最單純的吼聲,瘋狂的吼聲,來歡呼自由的降臨。
楊信轉眼踢飛了最後一個。
他氣定神閒地站在那裡,然後把雙手平放自己胸前,一邊下壓一邊長出一口氣,恍如一個剛剛打完太極拳的假大師。
然後他轉頭看著常胤緒。
“懷遠侯,這可不是我要殺他們的,這是太祖皇帝的裁決,可惜懷遠侯沒有請神的能力,要不然就可以一睹太祖風采。”
他對常胤緒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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