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小女是與都督無緣了。”
商周祚冷笑著說道。
楊信的意思很明白,你們就別想我收手了,要玩就玩到底,這個結果其實並不好,至少對於商周祚這些朝廷大員們來說,最好的結果莫過於用些好處換取楊信適可而止。
大同軍那裡好辦。
只要楊信罷手,商周祚有信心勸說那邊也罷手。
說到底大同軍那裡也終究需要個結果,朝廷已經容忍了一個昭義市,無非就是再容忍一個超大號的特殊省份而已,浙江士紳想自治也行,只要把稅交足甚至比過去多一些,那皇帝那裡也就忍了。皇帝並不在乎別的,他要的只是錢糧,只要繼續交稅,那麼一切好商量,其實浙江一年那點稅不值一提,整個浙江的田賦僅僅比蘇州府多一點。
而工商業全面放開後,就算再加點也無所謂。
說到底真沒多少。
再說皇帝不忍又能怎樣,除非把遼東的精銳軍團都調來,否則是解決不了大同軍的,甚至就算調來都未必能贏,大同軍加上團練,背靠那一堆軍火工廠,還有無數稜堡,遼東的邊軍又能怎樣?楊信不上,這大明幾乎沒有能打敗大同軍的軍隊,這樣也就可以恢復和平,而浙江士紳也可以繼續他們的快樂好日子,包括商周祚的族人親屬們……
他可是紹興人。
實際上這件事對士紳來說,並不完全是壞事,至少士紳已經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未來已經在向他們展開。
以後皇帝再不聽話,大家還是可以再接著玩的,無論大同軍的所向披靡還是團練的強悍實力,都已經證明了士紳有能力以武力對抗皇帝,說到底手中有槍就有發言權,而皇帝手中舊的軍事體系已經毫無意義。
真的。
官軍在面對大同軍時候,沒有取得哪怕一場勝利。
包括以能打著稱的土司兵。
湖廣的土司兵在大同軍的火槍長矛方陣面前完全被趕鴨子,他們的確很驍勇敢衝鋒,但面對斑鳩銃十輪射敢衝鋒有什麼用?騎兵都撞不開的陣型何況是些步兵,而拼湊的衛所兵更是望風而潰,就是那些將領的家丁,也一樣是被暴打。魯欽的五百家丁連一個營級方陣都無可奈何,這些原本精銳的騎兵,在方陣面前完全被吊打。
只要沒有楊信。
只要這個讓人很無奈的傢伙不插手。
張名振都能打到京城。
這樣以後士紳們在面對皇帝時候就很有資格提條件了,宗室要的太多,需要減一減,不減我們地方士紳就要搞民變,朝廷敢派兵我們就玩團練,官軍打不過團練就得聽士紳的。
貪官勒索士紳?
讓你有命拿錢沒命離開。
稅監下去橫徵暴斂?
過去還只能鼓動老百姓拿著大棒子上陣,這次直接團練把槍炮擺出來說不。
真的。
過去對付皇帝靠吼。
靠著東林黨那些嘴炮,靠著他們在朝中玩那些勾心鬥角,現在想想真是好笑,早他瑪練出幾萬團練還用得著那麼麻煩?事實上此刻計程車紳們還得感謝楊信和忠勇軍,要是沒有他們也不會讓士紳們這麼快開啟新世界的大門,現在劉宗周這些人連思想體系都打造出來了。
當然,前提是楊信不下手。
只要這個傢伙下手,意外總會在不經意間發生,然後讓一切成功瞬間付諸東流。
可惜啊!
他終究還是站在了士紳的對立面。
“河間侯,好自為之吧!”
商周祚說道。
這時候一艘小船靠岸,船上一個太監走了下來。
“李公公怎麼來了?”
商周祚說道。
“聖旨到,河間侯接旨!”
南京守備太監李明道捧著聖旨堆著笑容說道。
“李公公,你就直說吧!”
楊信很乾脆地說道。
“這倒也是,河間侯的確無需這些繁文縟節,那小的就直說了,恭喜侯爺,不對,得稱公爺了。
萬歲爺有旨,南京都察院副都御史,總督江南軍務,提督操江熊明遇誣陷忠良離間君臣,革除一切職務並削籍,以南京兵部尚書商周祚督師江南,統帥各軍剿滅逆黨。河間侯平叛有功,晉爵瀛國公,遼東經略孫承宗奏報,建奴意圖進犯遼東,以瀛國公總督薊遼軍務,討伐建奴。
另外裁撤常州府,以宜興縣併入應天府,無錫,江陰兩縣併入昭義市。
裁撤鎮江府。
公爺,小的恭喜公爺。”
李明道笑著說道。
說話間他將聖旨捧到楊信面前。
商周祚也看著楊信。
這可以說是皇帝那邊能夠給出的標準答案,包括熊明遇自己都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他上奏的時候就知道,天啟肯定以處罰他來安撫楊信,指望天啟直接定楊信造反是不可能的,皇帝很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所以根本不可能直接定楊信一個造反。
那麼就只能處罰熊明遇。
天啟何時真正定楊信造反,那得看官員士紳們給他的壓力。
但現在只是開始。
“河間侯,不對,應該是瀛國公,您不準備接旨嗎?”
商周祚說道。
“這個真不能接。”
楊信很乾脆地說道。
“你想抗旨?”
商周祚說道。
“為了大明,我就抗旨一次吧!”
楊信一臉大義凜然地說道。
“理由呢?”
商周祚說道。
“很簡單,我對你不放心啊,你是紹興人,此刻不但紹興已經降賊,而且據我所知,等軒公族人中,頗有一些還加入了逆黨,這樣江南戰區就不能交給你了,萬一你和許都同謀,豈不是整個江南危矣?這聖旨楊某是萬萬不能接的,楊某受命討逆,當以社稷安危為重,遇到特殊情況也只能特殊對待,楊某會另行向陛下稟明情況的,想來陛下會理解的,總之是不能接旨的。”
楊信說道。
好吧,這個理由算得上充足。
“那麼商某可以避嫌,南京有的是可充此任者,閣下覺得這南京還有何人可任此職?”
商周祚說道。
“這個哪是咱們為臣者能決定,得交給陛下來決定,不過若是陛下任命之人與逆黨有舊交,那楊某還是不會接旨的,畢竟當以社稷為重,萬一他勾結逆黨賣了江南百姓呢!”
楊信說道。
商周祚很乾脆地拂袖而去。
這個混蛋就是個瘋子,跟這種瘋子完全沒有道理可講。
“李公公,你留下來陪我釣魚嗎?”
楊信問捧著聖旨的李明道。
後者一臉尷尬地站在那裡。
“小的,小的還是不打擾公爺雅興了。”
他說道。
然後他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商周祚的掃興而歸,代表著官紳集團與楊信談判的徹底破裂,緊接著返回南京的商周祚,和南京的一幫官員聯名上奏,彈劾楊信抗旨,擁兵自重等等數十大罪狀,並稱其包藏禍心意圖謀反。要求皇帝招安大同軍,並以大同軍討伐楊信,而且還附帶一份許都等人的上書,在這份上書裡面許都自稱對炸皇宮一事毫不知情,參與其中只為鋤奸而已。
自己祖父兵備道,叔祖南京兵部尚書,可謂世荷國恩,不能坐視奸臣禍亂朝綱,故此參與鋤奸。
但絕無弒君之心。
組建大同軍也只是不想死於奸臣之手而已,大同軍也非造反,只是無緣直達天聽,故此欲效法先賢清君側而已,若皇帝陛下能赦免其罪,麾下十萬大同軍願為皇帝陛下擒拿楊逆以謝天下。
這份奏摺直接以五百里加急送到京城。
緊接著引發轟動。
雖然奏摺進宮後再無下文,甚至就連內閣都沒收到,直接在司禮監石沉大海,但在京城卻恍如地震。
這是撕破臉了。
楊信是不會造反的。
這一點大家都清楚,雖然這些年大家罵他奸臣,罵他禍國殃民,甚至也說他造反,但事實上無論朝野都知道楊信不會造反的。雖然都不願意承認,但哪怕是那些士紳,也都清楚楊信是忠臣,在忠於天啟這一點上估計整個大明也就比九千歲差一點,說他造反簡直扯淡。但這份奏摺卻等於向天啟攤牌,是要他還是要江南士紳甚至江浙籍的大臣,是保這個寵臣還是保江南的江山。
這不是奏摺。
這是下給天啟的最後通牒。
這是在逼著他做出選擇,現在玩別的都沒用了,就是直接挑明。
皇帝還想要江南士紳,還想要江南士紳的忠心,那麼就給楊信定一個謀反罪名然後招安許都去對付他,要是不這麼做,那麼就等著失去江南吧!
就在奏摺送到京城的同一天,張名振的大軍轉頭攻陷湖州,盧家的天雄軍在略作抵抗之後,立刻從湖州撤往宜興,緊接著大同軍西進攻陷廣德。就在此時天雄軍內部分裂,盧家退守宜興仍舊拒絕投降,陳名夏率領天雄軍主力在溧陽迎降。張名振兵分兩路,一路向西迅速攻陷寧國,在他攻陷寧國之後,此前退守徽州的張可大所部兵潰,徽州士紳正式投降大同軍。
而張名振率領的大同軍主力連同陳名夏部天雄軍,浩浩蕩蕩越過茅山。
在他們和南京之間,就只剩下了一個溧水。
(今天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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