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間侯,聖旨!”
商周祚舉著手中聖旨,面無表情地對楊信說道。
後者已經登岸。
而且這時候至少一個旅的蕩寇軍也已經登岸,其中一個營甚至控制了團練的炮兵陣地,所有大炮全都調轉炮口,可以確保楊都督不會被大炮轟成渣渣了。期間團練們沒抵抗,他們中間絕大多數軍官都是這些流亡士紳的子弟,虎威軍就是應天,寧國,太平還有揚州等府士紳出錢,鎮江流亡士紳出人,按照常勝軍方式訓練。
這是四大團練中兵力最多的,整個虎威軍一萬兩千人。
包括一個騎兵旅。
基本上和蕩寇軍實力差不多。
不過被張可大帶了一個旅前往徽州防守,目前留在鎮江的總共還有三個步兵旅和騎兵旅,張可大雖說在南京拼湊兩萬大軍,但他那兩萬真對上大同軍,結果恐怕還不如楊邦憲。後者好歹有魯欽的家丁和五千土司軍,但張可大手下就純粹一幫渣渣了,不帶上一個旅的虎威軍,他南下那簡直就是羊入虎口啊。
而虎威軍的兵源則是以南京一帶遊蕩的逃戶。
這些逃戶籍貫自己都不一定能說清楚,就是因為南京工商業發達需要大量苦力,或者說血汗工人,所以被吸引過來的。這樣的流民不只是南京周圍,蘇州這些工商業城市甚至盛澤這樣的鎮子都有的是,他們其實很像羊吃人時候被驅趕到城市的工人,都是在家鄉忍受不了壓榨的貧民或者軍戶,在這些工商業城市掙扎求活而已。
他們就是純粹的僱傭軍,和九邊那些募兵沒有區別,但相對於九邊募兵的家丁加炮灰體制,這些團練就是真正和歐洲一樣的職業傭兵了。
本地農民是不敢用的。
團練的主要敵人是紅巾軍,但本地農民巴不得紅巾軍快打過來。
傭兵不用擔心這個。
純粹的僱傭軍,高額軍餉,再加上平日的儒家忠誠教育,雖說不可能達到忠勇軍那樣為了保衛剛剛分到的土地血戰到底的意志,但至少比九邊那些炮灰強得多。
如果把這一萬兩千虎威軍扔到馬士英手下,多鐸想過長江恐怕是不可能了,一上岸就會被暴打的。
建奴的重步兵在他們面前根本就不夠看的。
騎兵也沒用。
江南這種水網的破碎地形上,能夠組織起來的騎兵衝擊力量,根本衝不開十重長矛陣再加上重火繩槍的十輪射。
更何況他們還有大量火炮。
實際上真打的話,就是楊信現在帶的蕩寇軍也不敢保證能贏,因為這些人訓練的時間,遠遠超過了蕩寇軍這幫,不過他們還是會輸,因為他們後面十幾裡外,還有無數正準備好了直搗鎮江的忠勇軍。
楊信又不傻。
他既然蓄謀過來,當然要做好充足的準備。
“河間侯,聖旨!”
商周祚再次提醒楊信。
“啊,我就蹭蹭,不進去!”
楊都督說道。
商周祚並不明白前面那幾個字的意思,但不進去的意思他明白。
他做了個請看的動作。
蕩寇軍計程車兵正用槍托驅趕著京口閘的漕運兵,後者一臉獻媚地開啟原本關閉的閘門,而且是全開啟,另外一些蕩寇軍則驅趕著縴夫,後者拉著一艘運兵船緩緩拖進京口……
“這風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兄弟們總不能停在長江上。”
楊信解釋說道。
“風已然變了!”
商周祚說道。
“呃,那就等風向穩定再說!”
楊信看了看很不給面子的旗幟,一臉純潔地說道。
“河間侯,下官會奏明陛下,河間侯違抗聖旨,違抗軍令,置前線戰局於不顧,無故逗留鎮江。”
商周祚說道。
“請便,你上奏陛下又不看!”
楊信說道。
商周祚拂袖而去。
“你,你叫什麼?”
楊信問一直跟著他的那將領。
“虎威軍統制葛麟。”
後者傲然說道。
“我記住你了!”
楊信說道。
“葛某一直記著楊都督,曾經葛某有屋有田,世代耕讀傳家,守著祖業安分守己,閣下一來什麼都沒了,葛某會一直記著都督。”
葛麟說道。
“下次我找幾個當初葛家的家奴佃戶什麼的,咱們一起坐下聊聊過去的好日子。”
楊信笑著說道。
葛麟冷哼一聲,緊接著護送商周祚離開,而他們後面一艘艘蕩寇軍的運兵船進入京口,並且在運河上綿延排開,甚至就連騎兵旅也在瓜洲登船運輸到這邊。
“叔父?”
楊寰湊到楊信身邊說道。
“安排好了?”
楊信說道。
楊寰點了點頭。
“叔父,侄兒就怕這一次真得會鬧大了,他們擺明了已經忍不下去,這次有許都帶了頭,真要是逼急了,說不定他們會鋌而走險,朝廷終究還是得靠著他們的錢糧。萬一到時候耽誤了朝廷用度,萬歲爺難免不快,侄兒在這江南久了,大概還是能明白他們的心思,別的都好說,可要是分他們的地,那就是逼得他們拼命了。”
他小心翼翼地說道。
事實上這時候絕大多數楊信的親信也都覺得該收手了,畢竟怎麼看這都是要打起來,雖然他們相信打起來肯定還是楊都督贏,可問題是在這件事上似乎楊都督並不能得到太多的利益。就算把那幾家改民兵,最後也是皇帝得利,楊家得不到多少好處,但為此冒的險卻是楊家承受,一旦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說不定皇帝還會拿處罰楊信來向士紳示好。
這天下是皇帝的。
作為一個大臣,楊信完全沒必要這樣拼。
“他們?拼命?你太高看他們,我就逼他們,看看他們有沒有跟我拼命的膽量。”
楊信說道。
楊寰沒再多說什麼。
對於這一點他倒是很贊同。
這時候他嬸嬸……
妾室也是嬸嬸。
話說他嬸嬸可是他的直接領導人。
隴孝祖一身男裝,騎著一匹馬瓦里馬,後面四輪馬車裡載著汪晚晴狂奔而來,與商周祚相遇時候,還互相問候了一下。
她和汪晚晴是楊家在南京的主事人,長江沿線直到舟山,目前增加到了五十多座罐頭廠,太平府的鐵礦,武進的鋼鐵廠。當然,說廠誇張了些,但去年也冶煉出了五百萬斤生鐵,另外還有五十萬斤優質的熟鐵,成為江南最大的鋼鐵基地,不過放到大明仍不是最大的,甚至就連前三都進不了。
第一還是佛山。
第二是官營的遵化鐵廠。
第三是河間,但河間和佛山一樣都是一堆私營冶鐵作坊組成。
而江南除了楊家的武進鐵廠,還有蕪湖的一堆私營作坊,另外還有江西的一堆鐵廠,但總得來說楊家鐵廠算是異軍突起,畢竟他們才剛發展了兩年而已。
除此之外還有楊家的商業網,甚至鳳陽的屯墾區,臺灣的屯墾區,不過廣東,臺灣到北方的商業網路和鳥糞島不歸她們,那是大老婆的,楊都督夫人有點多,所以夫人們之間也已經開始勾心鬥角。目前來講主要就是大老婆派和隴夫人派,至於黃夫人地位超然,畢竟她是九千歲侄女,這個自帶無敵光環,剩下那倆只好老老實實做人,不過香港島主這些年收租也收了不少私房錢。
濟州島主……
濟州島主就是真窮了,還不如小草這樣宮裡的紅人。
“怎麼回事?”
隴孝祖下馬,看著那些還沒散去的團練們,尤其是那幾門大炮,立刻皺著眉頭說道。
“這個,這是幹什麼的來著?”
楊信問鎮江知府。
後者看了看那些鄉賢們。
“想清楚再說!”
隴孝祖喝道。
“禮炮,迎接侯爺的禮炮!”
一個老鄉賢義正言辭地說道。
然後剩下的鄉賢們趕緊附和,其中一個還煞有介事地揮舞手臂朝那些炮手道:“快,放禮炮歡迎河間侯駕臨江南,要放多一些,放十響!”
隴孝祖滿意地點了點頭。
匆忙響起的禮炮聲中,那些鄉賢們尷尬地笑著。
隴孝祖也不好惹。
這個女人心狠手辣,而且行事無法無天,完全就是蠻夷之性,仗著有權有勢,還是川貴一幫土司在南京的實際代言人,對南京周圍那些敢在商業上和楊家做對計程車紳,那是真敢下黑手的。為什麼說她是楊寰直屬領導?就是因為錦衣衛在江南的所有活動都得依賴她,王好賢的聞香教,楊家商業情報網路全都歸她掌握,而且她手下還有一支數百人的別動隊,專門負責搞暗殺。
這個女人在楊都督手下突然就覺醒了戴局長的天賦。
而且還很投入呢!
南京周圍士紳真怕她。
楊信至今沒有暗殺的習慣,但這兩年多時間裡,南京周圍至少有六名德高望重的鄉賢暴斃跟這個女人有關了。
她是真殺人的。
“諸位真是太客氣了!”
楊都督笑著說道。
說完他摟著隴夫人,在一幫哭一樣的笑容中昂然走向楊家在這裡的商號,在他前面孔有德率領三百剛剛渡過長江的騎兵開路。孔遊擊身穿四分之三甲,手裡拎著長矛,馬鞍旁掛著一柄鐵鐧,另外還有兩支短槍,很有德意志黑騎士範地驅趕著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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