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信的企圖終究還是被阻止……
雖然天啟的確被氣得火冒三丈,但在皇帝陛下看來這終究只是一群逃犯的垂死掙扎,完全沒必要動用楊信這個級別的大殺器。
而且就目前局勢看也不適合讓他南下。
“這種小事交給浙江巡撫即可,兄還是準備赴朝鮮之事。”
天啟說道。
“臣遵旨,只是臣害怕地方上剿匪不力,讓這些人成了氣候啊,浙東那一帶山高林密,一旦其退入山林很難對付,浙江那邊目前幾乎無可用的官軍,倒是可以讓浙江巡撫調動團練,之前浙江士紳就組建了一支五千人的常安軍,原本在湖州一帶駐紮。”
楊信說道。
讓團練去打許都似乎也挺不錯。
“常安軍是地方團練,地方士紳湊錢養活的,朝廷若呼叫這軍餉誰出,倒是忠勇軍乃司禮監所屬,正好可以調動南下。”
宋應星忍不住說道。
“什麼士紳的朝廷的,都是陛下的!”
楊信義正言辭地說道。
“以臣之見就別用這些亂七八糟了,朝廷在浙江又不是沒有官軍,就算官軍戰力差些,總不至於無一可用,用這些亂七八糟的,讓朝廷那些官軍將士何以自處?無非就是銀子而已,只要有銀子都能打,團練能打無非也就是軍餉高一些而已。”
武之望和稀泥。
“陽紆公所言甚是。”
九千歲趕緊笑著說道。
讓忠勇軍去他也是不答應的。
雖然他這時候對忠勇軍這件事已經有些後悔,這件事做的有些草率,沒想到士紳會有這樣大的反應,但忠勇軍這件事的好處太明顯了,如果今年不遭災的話估計光這一塊民兵區,就能給他或者說皇帝帶來三百萬石糧食,超過以前整個蘇松常鎮四府加起來的。這樣的地方已經到手就不能丟,話說整個運河過去從南向北的漕運才四百萬,這一塊地方的收穫加上楊信在天津供應的,幾乎就相當於過去的漕運量了。
最終結果就是京城的糧食價格始終維持低位,而京城乃至冀東一帶老百姓無不對他歌功頌德。
同樣民兵們對他更是視為活菩薩。
他是要臉的。
對他來說錢財已經不值一提,權力已經到頂,又沒有兒子,目前追求的就是能讓人說他好,要不然原本歷史上各地給他建生祠,用各種方式吹捧他,就是看準了他這一點。
那麼他就不能拋棄忠勇軍。
如果他拋棄忠勇軍,不但利益上嚴重受損,而且還得在民間落個不仁不義的惡名,所以他是不會調動忠勇軍的,一旦忠勇軍南下,蘇松那些團練肯定會立刻進攻血洗昭義的,他還不至於那麼傻。
但調動團練也不行。
人家士紳出錢養活的打手,一年幾十萬兩銀子,憑什麼給他用啊?
這樣還是讓官軍吧。
而且這樣還能讓那些地方將領撈些好處。
至於楊信……
楊都督還能怎樣,他只好繼續忍著唄。
“你也別多想了,如今這樣不是挺好嗎,他們也認輸了,咱們也可以過幾天舒心日子了,真鬧起來對咱們也沒多少好處,他們要是動了手,那咱們就算能解決也得花銀子,陛下還跟著生氣,這樣算是皆大歡喜。”
九千歲拍著他肩膀說道。
話說站在他和他認為的楊信立場上,這的確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
很顯然他這個做大爺對楊都督還是不夠了解,不知道後者的真實目的,在他看來楊信無非就是想對東林黨趕盡殺絕,而趕盡殺絕的最有效手段,當然是毀了他們的根基,他們的根基就是太湖周圍這片大明的錢袋子。這一帶那些每一科都至少幾十個進士誕生的科舉世家,他們才是東林黨源源不絕的根基,把這一帶民兵化以後世家都完了還有個屁東林黨。
原則沒問題,就是手段激烈了些。
不過也實現了目的,這一帶士紳嚇得認輸了。
可他們認輸已經可以結束了,畢竟趕盡殺絕逼得人家拼命,那樣反而給自己增添更多麻煩。
這就是九千歲的心理。
“我就怕沒這麼簡單啊!”
楊信憂心忡忡地說道。
“這些人不是那種山賊流寇之流,看看這本書,他們是有想法的,他們所謀者大啊,他們這套東西明顯是在跟荷蘭人學,這套大同國明顯就是在效仿荷蘭的聯省自治。目前荷蘭人還在跟西班牙戰爭,他們原本是歸西班牙國王統治,就是造了西班牙國王的反,然後用這種方式自己建國,已經與西班牙國王打了五十多年了,西班牙國王都已經奈何不了他們了。
我就怕他們也這麼幹啊!
萬一許都這些人打敗官軍,在浙東也搞出這樣一場造反怎麼辦?
您也知道,那些士紳其實更喜歡這個,他們並不喜歡皇帝,大明一直都是南方在補北方,這些南方士紳早就不想掏錢養活朝廷,萬一許都做大和他們勾結起來在南方像荷蘭這樣搞個共和國怎麼辦?”
他掏出那本大同國說道。
“這就是一本書而已。
縱然這些人被迷得昏了頭,那些士紳也不會跟著發瘋的。
你還是太高看那些士紳了,這些都是守財奴,都沒什麼膽子,平常嘴上吹的天花亂墜,遇到生死關頭一個個全躲開,他們連與咱們撕破臉都不敢,哪有膽子公然謀反?你別覺得他們都是楊漣,左光斗這樣的,顧秉謙這樣的才是真正計程車紳。”
九千歲笑著說道。
然後他就轉向了司禮監。
“這套鬼話有點哄不住了啊!”
楊都督看著手中的大同國感慨著。
很顯然九千歲頭腦並不糊塗,對士紳的認識還是很準確的,同樣也不會被楊信的誇大其詞哄住。
現在就看許都能不能給力些了,話說楊都督現在只能默默祝福許都,祝福他們能夠在大明真正建立起他們的理想……
“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他自言自語著。
的確沒什麼問題,許都不會讓他失望的。
諸暨。
“孫副使,您這些兵能幹什麼?”
青山綠水間,全副武裝的楊寰一邊騎著馬一邊無語地看著身後。
他終於查到許都藏身處了,透過收買各地上的無賴,另外再用民兵化哄著許家幾個英勇的佃戶,他終於查到許都和會稽士子鄭遵謙是生死之交,而鄭家在諸暨南邊,紹興與金華兩府交界山裡有一處產業
然後他又透過偵查迅速確定了目標,立刻通知金衢嚴兵備道孫枝芳和臺金嚴參將袁大年,帶領大軍前來圍剿,兩位地方官都很給面子,畢竟這也是襲殺錦衣衛的要案,而且楊寰還是錦衣衛指揮僉事,在錦衣衛裡面也是僅次於掌印的大員級別。然後他們帶著在金華,衢州,嚴州等幾個千戶所糾集的三千大軍,浩浩蕩蕩開進了山林中。
但一進山,官軍們就原形畢露了。
一個個破衣爛衫,盔甲同樣破破爛爛,武器上鏽跡斑斑的衛所兵們在山路上恍如放羊般走著,看著不像是去剿匪,倒像是已經被土匪打敗了,而且數量明顯不對,很可能有大量士兵已經逃跑。
“楊僉事,這時候衛所兵不都是這樣,再說幾個逃犯盜匪而已,拿火槍打幾下就崩潰了。”
孫枝芳很無所謂地說道。
楊寰憂傷地看著那些鏽跡斑斑的神槍和三眼銃,他很懷疑這東西怎麼讓一支有斑鳩銃甚至弗朗機的盜匪崩潰。
後面手下朝他使了個眼色。
楊寰減速兩人並騎。
“僉事,這不對呀,咱們已經跟他們說了賊人有斑鳩銃和弗朗機,他們還這幅模樣來圍剿,這恐怕不是蠢吧?孫枝芳可是吳江人,袁大年臺金嚴參將,看他身邊幾個家丁的武器,也不是那種不懂斑鳩銃是什麼的,這些人可是一樣帶著短槍的,他們會不知道這些烏合之眾根本沒用?”
那手下低聲說道。
楊寰臉色一變,他可是精明得很,之前是習慣性的思維使然,讓他沒什麼懷疑的,但說破之後就立刻清醒。
他看了看後面的隊伍。
後面的隊伍依然恍如放羊,只有他自己的人保持隊形,而袁大年在數十名家丁保護下,正在遠處不緊不慢,但卻完全堵塞了並不太寬的山路,看見他回頭還友好揮手致意。緊接著楊寰朝他一笑,然後向那手下招了招手,後者心領神會地和他一起掉頭,楊寰帶著他迅速逆著隊伍向後,同時向跟隨的一百多忠勇軍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停下並且開始掉頭……
“楊僉事,您這是去哪裡!”
孫枝芳喊道。
“我那邊有些事情去處置一下,孫副使和袁將軍請先行一步!”
楊寰頭也不回地喊道。
說完他反而加快了速度。
“呃,那下官就先行一步了!”
孫枝芳笑著說道。
然後他的右手向左袖子一伸緊接著抽出,在誰也不知道的情況下,他的右手裡面多了一個小圓玻璃鏡,然後對著旁邊的山林晃了一下,下一刻那片山林的綠色中驟然噴出了一道道硝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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