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最終還是選擇了緩和一下矛盾。
當然,不是在弒君案上,在這個案子上他是不能讓步的,他的做法是緊接著丟擲了宗室限祿法。
這也是文臣一直想要的。
從這一年開始,各藩俸祿不再增長,每藩就是按照目前的標準,以後成為固定的俸祿,無論再增加多少人口,朝廷都不會再按照增加的人口增加俸祿,你們自己內部去解決,反正朝廷以後就給這些了,這算是象徵性給了文臣們一個甜棗,原本歷史上其實也是這一年釋出的。
只不過原本歷史上是被財政逼的,但這一次屬於天啟主動示好。
當然,這沒什麼用。
除非現在天啟下旨取消昭義市,把楊信踢出朝廷,剝奪他的一切權力,甚至把他千刀萬剮,否則士紳們是不會原諒皇帝陛下的,而天啟很顯然也沒有那麼傻,所以他在士紳們心目中的形象不會因為宗室限祿法而變化。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新東林黨包括部分舊東林黨的言官,依然在不斷上奏抨擊錦衣衛製造冤獄,把詔獄裡至今硬扛著的文震孟等人描繪為被楊信蓄意陷害的忠臣。
然而……
乾清宮外。
“忠臣?諸位,這就是你們的忠臣?看看吧,這就是他們的供詞,他們已經招認了所有罪行!”
楊信舉著一堆供詞叫囂著。
那些正在堵門求見天啟的言官們一片愕然。
魏大中難以置信地搶過楊信手中供詞,看著上面那熟悉的筆跡,這是文震孟的筆跡,後者招供了所有罪名,包括弒君謀逆的。
“這不可能!”
他崩潰一樣驚叫著。
“白紙黑字,你可別撕,你撕了大不了我再去讓他寫一份。”
楊信得意地說道。
“我要見他!”
魏大中深吸一口氣說道。
“帶他去見,不準靠近,不準交談!”
楊信說道。
他身旁孫雲鶴趕緊上前,帶著魏大中前往詔獄。
其他幾個言官也湊上前,楊信很坦然地把手中供詞隨便他們看,緊接著袁化中便憤慨地把手中李應升的供詞扔給另一個御史,然後陰沉著臉轉頭走了,走出沒幾步一個東西掉落腳下。
“袁御史,你的奏摺掉了!”
楊信喊道。
原本還準備彎腰撿的袁化中,冷哼一聲直接走了。
“這脾氣越來越大了!”
楊信笑著說道。
剩下那些言官看完供詞,一個個也都沉著臉走了,至於去詔獄看看有魏大中就行了,真要是錦衣衛把文震孟幾個打得形狀詭異,大不了再來繼續彈劾,不過他們也知道,楊信既然敢讓魏大中去看,那就肯定是有恃無恐,也就是說文震孟這些人並沒受太多的苦,這些傢伙很可能就是骨頭太軟,從上次大義覺迷錄來看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原本堵在乾清門的言官們轉眼散盡。
“這個法子倒是真好。”
許顯純笑著說道。
“那也得看對什麼人,真正的硬骨頭一樣能扛住。”
楊信說道。
為了能夠迅速獲得供詞,他不得不使用了一些特殊手段,一些應該說是很卑鄙無恥的手段,畢竟有些東西比拷打管用,不過好在效果還是很好的,僅僅用了十天時間,他就輕鬆摧毀了文震孟這些人的防線,而且還不用打得形狀詭異。
就是讓許顯純這些鷹犬爪牙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說完之後楊信重新整理了一下供詞,然後直接去向天啟交差了。
而魏大中的詔獄之遊,自然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文震孟幾個的確受刑,但要說酷刑折磨就誇張了,實際上他們都很正常,除了精神差些眼神空洞些,基本上沒有什麼異常之處。甚至李應升的精神還很亢奮,在牢房裡面語無倫次的咒罵著楊信這些奸臣,而且還是在那裡邊走邊罵,看得出身體沒什麼事,最終魏大中只是回去雞蛋挑骨頭,隨隨便便上了份註定沒用的奏摺,指責錦衣衛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囚犯待遇差之類的。
純屬撒潑。
而楊信根據他們的罪行,擬定的處置方式在天啟那裡得到批准,只不過皇帝陛下略微修改了一下。
凌遲改成了斬首。
按照大明律這樣的無論首從都是要凌遲的。
但天啟為了顯示仁慈,包括文震孟,陳仁錫,李應升,吳昌時在內一干犯人統統由凌遲改為斬首,不過這時候還不能殺,因為大明死刑處決有時間限制,立春以前秋分以後,這是死刑執行的時間,這個時間以外不能殺。
而且這個時間以內也得避開十齋日。
所以這批犯人的處決得等大半年,實際上這時候才剛過立春。
當然,他們的死刑已經定了。
而原本他們從祖父開始,一直到孫子輩,包括叔伯一系年十六以上的,統統也是要斬首的,但天啟改成了流三千里,而且原本流放之前還得杖一百的,這個也免了。至於流放地當然還是挖鳥糞,楊信已經跟刑部簽了一個得到天啟恩准的協議,就是以後流三千里的,都直接給他,這樣朝廷也不用為此而費心了。
只要判處流放三千里的,這個統統都直接給他,然後他會給刑部銀子,雖然這項制度遭到言官抨擊,但在九千歲控制刑部和刑科的情況下,還是迅速得到了施行。
女眷也得到寬大處理。
原本女眷依照大明律是要籍沒為奴的。
但天啟還是特意赦免,連同小孩各還其孃家,實際上之前那些類似情況的也是這樣處理,所以士紳們其實不是很怕楊信和天啟,他們知道這倆都不是那種喜歡殺人的,至少不是那種趕盡殺絕的。
當然,這樣也沒什麼壞處,至少他們跳出來時候還能勇敢些。
至於他們的財產肯定歸皇帝,無論錢財土地房產商鋪,統統收歸皇帝,而奴婢釋放為良人並妥善安置,田產及其佃戶改為皇莊民兵。
這套處置方式已經成了慣例。
而且被士紳深惡痛絕,雖然相比起原本的已經很仁慈,但因為抄沒一家就等於皇帝在地方打下了一個民兵區的釘子,所以各地士紳無不視之為暴政,畢竟這樣繼續下去,皇帝在地方的釘子會越來越多,就像當年朱元璋在各地設立的衛所一樣收緊對士紳的絞索。士紳和文官們用了兩百年時間,才終於毀掉了衛所,使其成為一具軀殼,但天啟和楊信這對昏君奸臣,卻用這種方式重建,讓士紳們逐漸又回到被朱元璋的陰影支配的恐懼中。
真的。
這比朱元璋還狠。
畢竟朱元璋沒有楊信的經濟頭腦,他的衛所軍戶生活水平,比起普通老百姓強點而已。
但民兵的生活真的強太多了。
楊信透過這個體系形成內部商業,開各種工廠,這一年光長江沿岸的罐頭廠就開了無數,整個民兵區形成自給自足,而且向外擴張的工商業網路,同樣兩三成的地租也讓民兵區哪怕在災年,也一樣能夠有餘糧,甚至現在連士紳控制區都不得不向他們那裡購買糧食,罐頭之類。
這真得對士紳統治構成巨大威脅,連蘇州不少當苦力的工人都跑了,畢竟做苦力的日子肯定比不上當民兵,就算民兵區沒有土地分給他們,還有楊都督開的那些工廠,楊都督的工廠可比士紳的強多了,尤其是罐頭廠,那是完全可以吃飽飯的,而在士紳的紡織作坊裡,那可真就不一定吃飽飯了。
“說到底,這吃飯最重要啊!”
楊信站在視窗,看著前面正在湧入考場計程車子感慨著。
大明新一科的會試正式開始了,聚集京城的五千舉子,將開始他們人生的重要時刻,弒君案沒有影響士子的情緒,畢竟這是弒君案,敢弒君謀逆就是誅九族也是應該的,更何況那些犯人自己都已經招供了。
“可關外已經快吃不上飯了。”
他後面的陳於階說道。
他並不是奉詔進京,而是私下過來專門催糧的,不是找朝廷,他們那裡的糧食運輸都是楊信承包的,根本就不關戶部的事。
實際上這些年他經常這樣算是半秘密的方式進京。
“這些年關外越來越旱,冬天越來越冷,種的糧食收穫不了幾個,也就是地瓜和高粱還能有點收成,而牧區的牲畜越來越多凍死,要不是還有咱們的糧食支撐,炒花那裡早就已經陷入饑荒。據逃到金臺吉那裡的建奴說,野豬皮那裡因為沒有足夠糧食,已經開始殺無糧人,就是那些老弱無用的奴隸,甚至直接殺了當食物。
今年看起來不會轉好,而在朝鮮已經沒有可搶的,我怕逼急了開春以後他們得鋌而走險。
不然就得餓死了。
林丹汗就是被逼急了,他那邊已經在餓死人。
他不像炒花一樣有金臺吉的銀子幫助,從張家口買的糧食又經常被哈喇慎部搶劫,只能用這種手段想撈一把,搶哈喇慎部的牲畜至少還能讓他渡過冬天最難的這段日子。
說白了都是被餓的。
你在這裡覺不出來,但在關外真到了不搶就餓死的地步”
陳於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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