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幫老傢伙全都默然。
“諸位,我和我大爺自始至終的要求只有一個。”
楊信看了看他們。
“讓陛下,或者說讓我們這個朝廷,能夠有足夠的銀子可用。
在戰爭時候我們能給士兵發出足夠的軍餉,讓他們可以心無旁騖地殺敵以報效陛下,在饑荒時候我們能拿出錢糧賑濟災民,不至於餓殍遍野,讓那些走投無路的饑民選擇造反作亂。
我們的要求就這麼簡單。
但事實上呢?
朝廷的錢糧從來就沒有充足過。
而根源你們都很清楚,你們也知道該怎麼去改,只不過你們沒有人敢,或者說根本不願意去做,那麼你們就別怨我們想別的辦法,如果你們能讓朝廷歲入達到北宋末期的數額,我和我大爺絕對不會再折騰。這不過分吧?大明目前疆域可比北宋大得多,人口同樣也多得多,達到北宋的歲入不過分吧?
咱們就按照北宋末期的估計數字八千萬貫。
北宋一貫七百七十文。
八千萬貫折目前近五千萬兩。
你們能讓朝廷歲入加起來達到這個數,我和我大爺從今往後一家不抄。”
他說道。
當然,他這個對比其實並不恰當。
但即便是把大明目前的歲入,完全折成北宋的標準,其實也僅僅是北宋歲入的一半左右。
兩千五百萬石糧食是最大頭,折北宋錢也就相當於三千萬貫,明石比宋石要大不少,但這些糧食裡面還有四百萬麥子,北宋麥子幾十文一斗。剩下就算目前加上海關之類雜七雜八稅收也就八百萬兩,摺合北宋錢同樣也是一千萬多點,最終大明歲入還是北宋的一半。
而以銅錢折算,北宋那八千萬貫的歲入更是相當於這時候近五千萬兩,哪怕北宋一貫是七百七,而大明這時候因為大量鑄炮,銅錢已經到了一千二換一兩銀子,大明以目前各地平均糧價折銀,最終加起來其實也就是兩千五百萬兩。
還是一半。
無論怎麼算大明歲入都是北宋一半。
面積比北宋大得多,人口比北宋多得多,糧食畝產超過北宋,最後稅收相當於北宋的一半。
還把自己搞得快崩潰。
不得不說大明朝也是很奇葩了。
但就算達到北宋的數字,這些老傢伙也不敢接啊!
那相當於在目前基礎上,再增加整整一倍,就像楊信說的,那真得士紳一體當差納糧,然後把所有隱田都清查出來,甚至把各家那些奴婢的丁銀和徭役折銀也交上……
那還了得?
江浙那些頂級世家誰還沒幾千奴僕?
光這個一年就得交上千兩,更別說士紳一體當差納糧了!
“你們沒能力做到,那我和我大爺就不會停下,我們不能讓朝廷沒有銀子最終導致軍隊一觸即潰,各地災民蜂起,那就只能時不時拎出一口肥豬宰。他們有膽量反抗儘管來,楊某別的本事不好說,就是殺人的本事強,諸位想說的話我很清楚,你們不就是想說逼急了江浙士紳武裝抵抗嗎?
那就隨他們便。
我的援朝軍在這起案子了結前不會去朝鮮,他們敢鬧那我就帶著援朝軍下江南,那裡還有一萬忠勇軍,昭義市和鳳陽屯墾區隨時可以召集起十萬大軍,需要的話我還可以從貴州調土兵。
殺人我最拿手了,殺得江南人頭滾滾一樣也能解決問題。
我正覺得昭義市的民兵區還不夠,最好讓整個蘇松甚至嘉湖杭都變成這樣的民兵區。”
楊信很囂張地說道。
“河間侯誤會了,只是一起案子而已,哪有如此嚴重。”
顧秉謙一臉尷尬地說道。
“嚴重不嚴重,不是楊某說了算。”
楊信說道。
“河間侯,別忘了你也有地。”
朱延禧說道。
“是呀,但楊某交稅呀,楊某沒有一畝隱田,該交的稅一分不少,楊某的確賺錢很多,但楊某賺的明明白白呀。”
楊信說道。
說完他就那麼昂然地走了。
後面老傢伙們面面相覷。
“諸位,我們都老了,管不了那麼多了,至於別人的事情,就讓他們自求多福去吧。”
方從哲嘆了口氣說道。
然後他也走了。
事實上這些老傢伙也都只是象徵性掙扎一下,事情鬧到如此地步,已經不是朝廷黨爭能解決的,文震孟這些人身後,是已經忍無可忍的江浙士紳,他們已經對天啟動了殺機,而且現在他們手中也有武力。同樣天啟也被激怒,需要讓他們明白這天下誰才是說了算的,所以接下來江南士紳的應對才是關鍵,他們屈服就忍了,他們不屈服就反抗。
那他們是屈服呢還是……
還是被楊信打到他們屈服呢?
朱國禎和顧秉謙不由得相視苦笑。
楊信沒興趣管他們了,他直接走西安門進宮,天啟依然在科學院,而且皇后殿下也在,從張嫣那掩飾不住的得意表情,可以確定客氏徹底完了。
“陛下!”
楊信上前說道。
皇帝陛下默默點了點頭,然後楊信很自然地和他一起工作。
實際上就是把一堆剛剛加工出來的零件,組裝成第一臺蒸汽機,不過這時候只有部分零件製造出來,所以這臺蒸汽機估計還得半年,這時候大致完成的只有汽缸,剩下都在這座科學院一個個下屬作坊製造,而且都是大明能蒐集的最好工匠,所以質量上還是可以保證。
“陛下,臣還有兩個提議。”
楊信說道。
“說。”
天啟說道。
“第一,在皇城周圍架一圈新式煤油反射燈,也就是用大型煤油燈,裡面加上弧形的反射鏡,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轉,而且有一定俯仰角度,這樣夜晚任何試圖潛入皇城的都無所遁形。”
楊信說道。
這個沒什麼大不了的,十八世紀巴黎就大量使用反射油燈當街道照明。
而那時候法國人還在用植物油,他現在有更亮的煤油,完全可以讓皇城的城牆上架一圈反射燈,這個照明效率比燈籠強多了,而且也不需要考慮現在那些煤油有臭味。裡面裝上一個弧面鏡子,大致上也就有了射燈的效果,有這個足夠對整個皇城實現夜晚監控,這樣就不用擔心潛入,這一點也得小心,對於熟悉環境的人來說,爬城牆真的沒什麼難度。
咱大清時候因為酒稅重,崇文門外的酒販子揹著豬尿泡裝的酒,把爬城牆走私當成一項興旺發達的產業。
皇城城牆更矮。
天啟默默點了點頭。
“第二,在皇城周圍設立監聽站,向地下挖出地窖,讓磁窯燒製一種喇叭形狀的大缸,安置在裡面對著土層,後面接上銅管,並連線到士兵的值房,這樣不用非得在地下,坐在值房裡面就能聽到地下的聲音,而且不用緊貼著。”
楊信說道。
天網有了,地下監聽網也得有。
過去的甕聽最大問題,在於那些士兵根本不會進去聽,尤其是這種冬天誰會傻到一直躲在裡面,而且效率也很低,但這種大型的集音裝置,然後配上銅管傳導就很管用了。聲音在地下傳導本來就強,喇叭口收集,銅管傳到地面的小喇叭口放出,監聽計程車兵坐在房裡烤著火,只要不睡著了都能聽到,可以說以後誰敢挖地道,不用靠近城牆就能被聽到。
這就可以了。
上面下面完成全面監控。
皇城這一圈城牆絕對沒有潛越的可能。
而天啟一向不喜歡出去,他這種性格像極了萬曆,甚至就連一些祭祀之類也是交給大臣代替,這樣他在外面遇刺的可能性極低,畢竟就算他出去,也都是突然有事去醫院,而且通常很快就返回,別人想動手也來不及佈置。
這樣剩下就是他的飲食上了,這個問題也沒什麼,他只要不是生病服藥讓人有機可趁就行,他服藥也都是醫院開的,實際上他也很少生病,皇帝陛下現在就喜歡拿顯微鏡看他身邊的細菌,然後研究怎麼把這東西弄死。連上完廁所立刻洗手都已經成習慣了,同樣除非特殊的陰雨天,每天全身衣服都得換一遍,而且必須是在紫外線下長期曝曬的。
搞得就跟有潔癖一樣。
總之楊信感覺目前看已經可以說很完美了。
然而……
“陛下?”
楊信說道。
天啟的興致明顯不是很高啊。
“準,兄覺得合適去做即可。”
天啟說道。
“陛下有何憂慮?”
楊信試探著問道。
“朕只是覺得,這些人為何如此仇恨朕?”
天啟說道。
楊信立刻明白了,皇帝陛下害怕了。
這也沒什麼奇怪的,畢竟天啟也怕死,這一次幸好及時發現,要是沒能及時發現豈不是要粉身碎骨了?想想那死的不明不白的正德,想想差點被宮女勒死的嘉靖,他爹的那顆紅丸有沒有隱情也很難說,天啟也怕,他知道自己一樣是**凡胎,這一次躲過了,架不住有人天天惦記弄死他啊。
說到底他是要坐穩江山,而不是把自己變成眾矢之的。
“臣無能,讓陛下受驚了。”
楊信趕緊說道。
“朕並無責怪兄之意,畢竟誰也沒想到客家會捲入。”
天啟說道。
這倒是實話,畢竟誰也不可能想到,客氏居然會被人利用成弒君的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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