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信饒有興趣地看著熊明遇。
這是要攤牌啊。
不過算算這也到他們忍不住的時候了,實際上這些文官和士紳已經很清楚至少目前他們解決不了紅巾軍,尤其是紅巾軍在這幾個月完成防禦體系後,以他們手中目前能用的團練實力,根本就收復不了這片區域。
而楊信又阻擋其他地方援軍過來。
因為他始終存在造反的危險,周圍這幾個省都風聲鶴唳,湖廣是絕對不敢出兵增援了,貴州的湖廣兵一撤出,一旦隴應祥這些人造反,那整個貴州川東立刻再次糜爛,甚至有可能直接出山進攻湘西,萬一湘西那些土司也加入,整個長江以南都很危險了。
而江北那些士紳則在鳳陽的蕩寇軍威脅下提心吊膽。
浙江得面對楊信的水師,這個傢伙還與李旦關係密切,如果他造反,那麼李旦會不會湊這個開國元勳的份也很難說。
其他省份夠不著。
最終也就是江西能派兵加入。
但蕩寇軍已經在安慶攔截,而且蕩寇軍和江西棚民都是同樣關係密切,他們再去拉攏一下剩餘的棚民,那麼江西士紳立刻就自顧不暇,這個傢伙的確在南京悠然自得,但他的那些爪牙們卻盯死了周圍,就連北方的官軍都得提心吊膽地防備新城的一萬蕩寇軍,還有炒花等人可能的發難。最終還是周圍這圈地方計程車紳面對紅巾軍,而他們的實力已經不足以收復紅巾軍的控制區,實際上這段時間那些士紳也慶幸紅巾軍沒有繼續擴張。
如果紅巾軍繼續擴張,他們還是撐不住。
這時候只能攤牌。
“良孺兄說的也對,我承認,均貧富這種事情太難了,可是一邊是一席百羊一邊是食不果腹,這就很不對了,我不反對有錢人一席百羊,但一席百羊的同時也得讓窮人吃飽飯才行。
他們吃不飽飯就要造反的。
他們造反毀了的是陛下的江山,我是忠臣,我當然要讓窮人吃飽飯。
窮人吃飽飯了,陛下的江山才能千秋萬代。”
楊信說道。
“但打土豪終究不對吧?”
喬應甲小心翼翼地說道。
“那麼您說該用什麼方法?用愛和正義去感化?”
楊信說道。
喬應甲不說話了。
不打土豪誰他瑪主動和老百姓分享財富?
“至於等貴賤,這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嗎?都是人,都是陛下的臣民,為何會有主奴之分?太祖制度允許過士紳蓄養家奴嗎?太祖制度允許民間蓄奴嗎?據我所知民間蓄奴杖一百吧?三公才允許有二十家僕,哪怕英宗改了規矩,無品級的也不準蓄奴。
那麼當年安國的童僕五千算不算犯罪?
既然民間士紳本來就不準蓄奴,等貴賤釋放他們的奴婢為良人有何不對?我認為紅巾軍做的並沒有什麼不對,按照太祖制度,他們釋放的奴婢本來就應該是良人,倒是那些蓄養數千家奴計程車紳,才是按律該治罪的,紅巾軍只不過是在恢復太祖盛世。他們的名字就是紅巾軍,當年太祖以紅巾軍起兵得天下,制定了這些制度,只不過幾百年後無人遵從了,那他們也以紅巾軍來完成太祖遺志,照我看此刻太祖在天之靈正欣慰呢。
他們在恢復太祖盛世。”
楊信說道。
熊明遇等人全都閉嘴。
他都搬出太祖來了,誰敢再說什麼?
再說他說的都是真的,朱元璋定的制度很明確,三公家僕不得過二十,一品才十二個,英宗改成四品以上十六,五品六品十二,七品以下遞減二人,庶民嚴禁蓄奴,蓄養者杖一百,奴婢直接釋放。
按照太祖制度,紅巾軍釋放的奴婢全是合法的。
他們本來就應該釋放的。
可是……
現在江浙士紳家,沒個幾百家奴好意思出門啊?
當年安國一個普通書商,家裡還童僕五千呢,若是太祖活著,他這樣的得抄家滅門。
“再者分田地,這也是紅巾軍得到百姓支援的主要原因,可你們沒有辦法對付這一招嗎?不見得吧?我的方案他們已經同意,也就是說他們接受民兵化,然後把他們得到的土地,按照每畝最高不超過四成,實際多數兩三成地租,每年向陛下交租。
那麼你們若是也減租,你們的那些佃戶還會去歡迎他們嗎?
他們三成地租。
你們降到四成,就能少一半的佃戶投奔他們。
你們要是同樣減到兩三成,恐怕就不會有佃戶投奔他們了。
那麼你們為何不減?
既然你們還收六成甚至七成,那就別怨佃戶們都起來跟他們學,你們收六成以上的租,還要他們交飛灑的田賦,他們還得交每丁三錢的丁銀和同樣三錢的徭役折銀,官員還得收每兩一錢的火耗,各種亂七八糟的捐,那麼你們算沒算過,一個佃戶一年收成能不能剩下兩成?
他們一年辛辛苦苦,到最後八成被官吏士紳搜刮去了,那出現紅巾軍有什麼奇怪的嗎?照我說紅巾軍到現在才出現,這隻能說我們大明的老百姓太善良了。
換成我,誰敢一年奪走我八成的收成,我先一鋤頭敲他腦袋上。
紅巾軍的出現是必然。
就算這次不出現,那以後也一樣會出現。
去年長興就出現過奴變,那不就是類似的嗎?諸位,你們必須得學會站在貧民的位置考慮這個問題,是他們喜歡造反嗎?他們不喜歡造反,只要能吃飽飯誰喜歡造反?可你們連飯都不讓他們吃飽,難道他們還不能造反?你們繼續這樣下去造反的會越來越多,那時候別說銀子和地,就是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楊某言盡於此。
諸位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楊信說道。
那些文官們也沒再囉嗦,緊接著起身離開。
“他們會讓步嗎?”
汪晚晴好奇地問。
“讓步?他們又不是不懂這些,能讓步早讓步了,都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他們要是能讓步才怪呢,不過短期內他們也不能做什麼,他們同樣也在等,等他們的團練真正訓練出來。”
楊信說道。
的確,這些文官和他們身後計程車紳們不會讓步的。
這是原則問題。
但他們也不會做什麼,甚至短期內會製造和平假象,以此避免紅巾軍繼續向外擴張,比如說在他的方案上部分同意,總之就是讓紅巾軍看到希望,然後就那麼吊著,等他們的武力增強到足夠的程度,大不了再重新開戰,目前那些團練經過了最初的混亂期,也已經開始走向正軌。
他們已經拼湊起四個軍。
一個是常勝軍。
也就是沈廷揚為首,松江,通州等地士紳支援,大量使用荷蘭傭兵為軍官,背靠松江的海上貿易和工業,總共六千,但都是火器化,基本上相當於十個莫里斯營和一個重炮營。而且開始訓練反向裝彈,同樣採用十排迴轉射擊,也不是說完全靠荷蘭傭兵,畢竟楊信早就這麼玩了,那些荷蘭傭兵不過是更熟悉這種戰術而已。
一個是常捷軍。
這個是蘇州和無錫士紳組織的。
數量五千。
指揮官還是徐霞客,當然,他叫徐弘祖,霞客是號。
他的確不懂軍事,但常年在外出遊,讓他的見識,閱歷,頭腦之靈活,都是這些世家子中拔尖的,而且他家就在前線後面,也沒有退縮的餘地,所以蘇州和無錫士紳都支援他。他的常捷軍和常勝軍不同,他們是僱傭了大批浙軍老兵,更加傾向於改良版車營,也就是戚金那套,藉助與這一帶水網地形,這種用小船運輸戰車,戰車短距離攻擊的戰術很適合。
畢竟這裡所有交通都可以用船解決。
再就是盧家兄弟的天雄軍,但這個並不完全依賴火器,相反更重視武藝,甚至配有一支騎兵,數量五千,實際上是宜興和溧陽兩家,另外得到湖州,廣德還有寧國等地士紳支援。都是悍勇敢戰的礦工,山裡的燒炭工,伐木工,總之都是這一類,全是敢進行冷兵器肉搏的,那支騎兵一千人,完全仿照北方精銳騎兵訓練。
估計得到盧象升的支援。
盧象升目前是瀋陽兵備道,跟曹文詔混在一起,而曹文詔部就是衝擊騎兵。
騎射,長矛衝擊,馬刀砍殺。
只不過曹文詔的騎兵在楊信支援下,已經開始換轉輪打火的短槍,而且就像這時候歐洲騎兵一樣,每人掛著好幾支。
但不是像歐洲騎兵一樣玩誇張的騎兵迴轉射。
而是充當弓箭的替代品。
畢竟這個比弓箭更容易擊穿鎧甲。
還有是駐紮在句容的,以從丹陽逃出的團練副將葛麟為首,由應天,太平甚至揚州士紳支援的虎威軍,這一支數量達到一萬,不過裝備差點,就是一群雜牌步兵,核心是帶著復仇意志的鎮江各縣流亡士紳。葛麟原本歷史上弘光時候組織義軍,但被馬士英解散,後來一直跟著鄭鴻奎,吳志葵這些明軍將領,這些人失敗後他和盧象升弟弟盧象觀在太湖一帶直到戰死。
這就是目前的四大團練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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