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就很簡單了,第二天楊都督甘冒生命危險,親自前往武進,據說與匪首楊豐進行了親切友好的會談……
反正後者同意招安了。
不過紅巾軍的原則也很明確,他們已經與地方士紳勢如水火,而官員都是士紳一夥的,所以他們不願意接受官員的管理,而是請求直接由皇帝陛下管理,他們對皇帝陛下是忠心的相信的。另外他們的控制區不接受除了蕩寇軍以外其他任何軍隊駐紮,其他任何軍隊試圖進入目前他們控制的錫澄運河,太滆運河,孟瀆,長江這個區域內,他們都會視為進攻並且進行反擊。
最終楊都督提出解決方案,就是紅巾軍的控制區維持現狀。
改武進縣為武進市,作為一個類似歐洲自由市的特殊行政區,但他們交出江陰,另外遷常州府治於無錫。
由皇帝任命中官為市長,後者任命官員,但鄉村繼續維持自己選。
武進市土地全部收為皇莊,土地上的百姓改為民兵,包括紅巾軍也同樣改為民兵,按照之前他們自己定的標準重新分地,至於原本的各行工人商販照舊。楊都督會在這一帶搞一些工商業,這些人就算分不到土地,也一樣可以過好日子,別的不說這個漁業,運輸業就很值得發展,不過這稅該交還是得交。
農民只需要交地租。
工商業者的稅該交還是得交的。
原本這片土地上計程車紳,可以拿著地契到應天去找楊都督置換,皇帝陛下會在四川給他們劃出墾荒區墾荒的。
皇帝陛下不會白拿他們土地,不但可以置換墾荒地,而且可以置換雙倍的墾荒地,當然,首先他們得拿出地契來,沒有地契有衙門的契尾,或者有交租記錄也行……
“簡直喪心病狂!”
常熟錢府,逃到這裡的武進士子呂宮怒髮衝冠般吼叫著。
他們的肺都氣炸了。
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天啟和楊信這對昏君奸臣居然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
置換?
地契?
他們的地契都被燒了啊!
契尾?
武進縣衙的契尾也燒了啊!
交納田賦的記錄?
他們誰交過?
功名免稅,隱田,剩下也都飛灑給了佃戶,再說他們的繳納田賦記錄同樣被燒了,唯一能證明他們土地所有權的只有玄武湖的黃冊,可玄武湖黃冊武進的居然缺失,什麼時候少的都不知道。
不過這也不算稀罕,玄武湖的黃冊本來就有很多缺失。
總之他們的一切證據都沒有。
再說就算有又能怎樣?難道老老實實認命,跑去四川墾荒?
土地能給他們置換,他們的金銀財寶,奴婢還有那些心血結晶的園林,這些是能給他們補上的嗎?那個狗皇帝和楊信這個奸賊狼狽為奸,殺他們親人,奪他們產業,現在還假惺惺裝好人,這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可我們又能怎樣?說到底刀在人家手裡,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此時不忍又能如何?
忍著吧!
終究咱們還有翻身的日子。”
同樣逃出計程車子蔣煜說道。
實際上武進還是有不少士紳逃過了這一劫,而且也不能說他們這些家族就毀了,畢竟他們在武進以外通常都還有大量產業,另外他們的功名也都在。像蔣煜這樣一百多年的科舉世家可以說家學淵博,想要做官並不是什麼難事,就算中不了進士,一個舉人也是穩了的,依靠著那些官場的姻親故舊一樣還是有官做。
再說他們不忍又能如何?
要是顧起元圍剿成功,他們當然可以殺回去讓那些泥腿子付出代價。
可顧起元慘敗啊!
“指望皇帝是沒用了,當今這位天子已經徹底無可救藥,咱們得自己想辦法了!”
錢謙益嘆息道。
他之前因為主持浙江鄉試出了些不大不小的事情,被閹黨彈劾,正好九千歲順手把他罷了官,這兩年一直在家鄉蟄伏。不過目前正在想辦法走客氏的門路,在藉助張嫣產子,成功分化了客氏和楊信後,東林群賢開始改變對客氏的策略,不但給她送禮,而且開始給她洗白。他們的目的就是鼓動客氏與楊信鬥,說到底他們終究需要在宮裡有支援的,張國紀雖然是他們一夥的,但皇宮裡面終究還是客氏說了算。
張嫣也只能自保而已。
“牧齋公有何良策?”
呂宮問道。
“辦團練!”
錢謙益說道。
“宜興團練就很能打,盧家兄弟的確勢單力孤改變不了什麼,但要是咱們周圍都有一支這樣的團練呢?
楊信終究不可能真正下場,再說他也不可能一直留在南方,武進終究還是靠那些亂民自己守,只要咱們有能力攻破武進就行了。皇帝最後只能認輸,他也不可能公然支援亂民,目前的問題是官軍不能打,解決不了亂民,既然盧家兄弟已經證明團練可以,那咱們就都搞團練。
無非銀子而已,咱們又不是真缺銀子,周圍這些府縣士紳誰也不會置身事外,有他們支援,無非就是撒銀子招募青壯,再配上新軍那樣的武裝。
有這樣的團練在手,那些亂民還能再像這次一樣?”
錢謙益說道。
“但朝廷那邊能同意?”
蔣煜說道。
“盧家兄弟已經辦了團練,朝廷還褒獎呢,蘇州也辦了團練,據我所知鎮江士紳也正在籌劃辦團練,有紅巾軍在一旁,士紳辦團練自保是必須的,要不然誰敢保證紅巾軍不再作亂?這不是咱們要辦團練,而是被紅巾軍逼著辦團練,不辦團練不行,而朝中諸公必然支援咱們,宮裡再給奉聖夫人送些珠寶,咱們又有足夠理由,皇帝也無話可說。
你們都有大量親人遇害。
你們得報仇。
皇帝招安紅巾軍,但你們與紅巾軍依舊不共戴天,你們出頭,我去聯絡常熟士紳出銀子,咱們就按照募兵的價招募三千青壯,用不了半年一支不輸新軍的團練就成了。其他各地同樣辦起來,光這太湖周圍辦起來幾萬團練,哪天楊信離開了,咱們一鼓作氣滅了這些亂民,到時候木已成舟他又能如何?
說到底咱們為何鬥不過他?
不就是沒有軍隊嗎?
楊信真打不死?要是真打不死他何必天天穿重甲?說到底他還是怕死,還是擋不住火器,就算斑鳩銃打不動,那紅夷大炮總該夠了,別說紅夷大炮,就連大弗朗機他都得躲著,咱們真要是手中有一支軍隊,以後他再撒野直接拿紅夷大炮轟死。”
錢謙益說道。
呂宮二人立刻興奮起來。
把楊信拿紅夷大炮直接轟成渣渣啊!
這種場面想想就讓人興奮。
他們不知道此時已經有一支團練在進行抗爭了。
雪堰。
“罷兵,罷你孃的兵!”
蘇州團練都監金之俊一臉鄙夷地說道。
他是萬曆四十七年進士,原本在京城做主事,但因牽扯李三才案被罷官,實際上就是給李三才鳴不平得罪了九千歲和楊都督,這倆閹狗奸臣對那些給李三才鳴不平的官員打擊報復,他倒黴被抓了典型以殺雞儆猴。
當然,他不知道是他的名字太閃亮,楊都督要挑殺雞儆猴的自然一眼就從候選名單裡找到了他。
最終他被扔回來已經四年了。
這一次蘇州士紳匆忙辦團練,他雖然罷官但進士身份還在,而且他外祖父茅坤也算得上儒將,他表弟茅元儀更是如今名頭最響的儒將,這樣他就在士紳們推舉中責無旁貸,以蘇州團練都監身份,實際指揮這支匆忙招募的軍隊。而在他身後的湖面上,數百艘滿載士兵的小船正如同一片陰雲般,悄無聲息地湧向夜晚月光下的雪堰,船上的蘇州團練兵一個個手中緊握鳥銃,甚至一些船上還帶著大弗朗機。
“都監,看樣子賊人尚未察覺。”
旁邊手下說道。
他們是來偷襲雪堰的。
儘管楊都督已經下令,在他上奏京城處置武進方案之後,所有各軍留在原地等候聖旨,都不準輕舉妄動。
但那些士紳可不想聽他的。
他們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如果楊信的陰謀得逞,那不但這片土地上出現數萬民兵可以隨時對付他們,而且還會讓其他各府州縣的貧民心裡長草,一旦再有類似民變,天啟和楊信肯定還會用這種方式奪走他們一切。實際上這是必然,之前無錫民兵區已經搞得人心惶惶,所有佃戶農奴全都蠢蠢欲動,更何況現在武進這邊比民兵區更狠。
對於周圍這些士紳來說這已經超出他們容忍的底線,這已經變成這天下是不是姓紳的原則性問題。
他們可以容忍楊信栽贓陷害,偶爾抄幾個忠臣義士。
實際上也快忍無可忍。
之前蘇州事件就代表著士紳的耐心到了極限。
而這是清洗,對一個地方士紳階層的清洗,這是原則問題,沒有任何退縮的可能。
必須以雷霆手段剿滅紅巾軍。
必須毀掉這個毒瘤。
“那就殺,傳令下去,登岸之後雞犬不留,殺光所有匪軍匪民,寧可錯殺三千絕不漏過一個,就是石頭也要給我過三刀。”
金之俊拔刀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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