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澍終於如願以償,奢安宋三人一致同意,放他離開並返回江浙為他們的義軍募集軍餉。
反正能撈點最好。
就算撈不到也沒什麼,放黃澍回去終究能為他們做宣傳,而江浙那些苦楊久矣計程車紳,肯定會歡迎這裡出現一個反楊勢力,甚至說不定文官裡面還有人會暗中支援,這樣他們就能繼續盤踞貴州……
說到底他們也沒想太多。
他們就是被朝廷改土歸流給逼得不想繼續坐以待斃了。
楊應龍造反期間,他們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只不過楊應龍得罪人實在太多,所以各家不想放過這個混蛋,這個混蛋當年一連串神操作,完全可以說天怒人怨,哪怕土司們都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也不肯放過他。
但後期安家這些也都開始放水。
比如後來總督軍務的王象乾就指責安疆臣圍攻一地二十多天毫無進展,官軍過去不到一天打開了。而楊應龍覆滅後朝廷在播州改土歸流,不但大量遷移軍戶填充,在遵義等要地常駐軍隊,而且還是募兵,奢崇明侵佔部分播州土地就立刻遭到斥責,很明顯就是在逐步解決這些土司。
他們不想再這樣了。
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跟朝廷挑明瞭鬥一場。
至於成敗……
敗了又如何,無非投降唄!
反正貴州這地方就這樣,除非朝廷殺光土人,否則終究還是得讓這些世襲土司統治他們,而殺光他們是根本不可能的。
這種地方怎麼殺?
總之一幫自詡忠臣義士的反賊們迅速確定了計劃,一個個躊躇滿志地離開這間大堂,被安家的人送往各自住處休息。楊信沒管別人,他直接盯著了黃澍,這個人不能再跑了,楊都督在黃澍住處外悄然隱藏,這時候雨越來越大,很好地為他提供隱蔽,就這樣一直到了下半夜。
楊信站在黃澍的房門前靜靜地等待著……
驟然一聲炸雷。
他瞬間一腳踹開了房門。
不過裡面沒插門栓,很顯然黃澍對這裡很放心。
楊信直接全速衝進去,可憐的黃澍剛睡眼惺忪坐起來,楊信迎面就是一拳,黃澍徑直向後倒下,楊信抄起床單一下子把他包住,往肩膀一扛出門直接跳過了院牆。
抓個人而已。
沒必要搞得太過麻煩了。
出了安家的楊信扛著黃澍轉眼躥出了慕俄格城,迅速鑽進了附近的山林中……
“別叫了,你叫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
他邊走邊說道。
被雨水澆醒的黃澍依然在床單裡面發瘋般掙扎尖叫著,或許被逼急了爆發出渾身潛力,那厚實的土布床單終於被他掙裂,然後他直接掉出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黃澍被摔得立刻慘叫一聲,但他仍舊狡猾地向外一滾,然後烏漆嘛黑中一頭撞在旁邊的枳叢裡,整個腦袋收不住直接就紮了進去。很顯然這東西滋味比較酸爽,黃澍立刻尖叫著往回縮,但那些尖刺刺進他皮肉裡,一動刺得就更狠了,而且他還本能地伸手撕扯。
他就這樣被尖刺抓住了。
楊信饒有興趣地蹲在一片看著倒黴的黃澍……
“知道我是誰嗎?”
他說道。
“都督,都督饒命,只要都督肯饒了小的狗命,都督要小的咬上哪個小的就咬上哪個!”
黃澍卡在枳叢中哀求著。
“你倒是很聰明,既然如此那就老老實實跟著,等回到京城是不是饒你狗命,那得看你咬出的人數能不能讓本都督滿意了,不過不能是誣陷,必須是真正跟你同謀的。”
楊信說道。
“都督放心,小的有個賬簿,就藏在朋友那裡,那上面有上次湊錢的所有人,另外還有他們委託小的謀害熊廷弼的書信,包括劉一燝侄子的也在那裡。只要取出這些東西,小的可以保證都督抄家所得不下三百萬,都督,您快把小的弄出來吧,事已至此小的豈敢做蠢事。”
黃澍哀求著。
“先在那裡吧,本都督忽然想起還有些疏漏。”
楊信說道。
說完他抬腳踹在黃澍屁股上,本來只有腦袋扎進枳叢的黃澍,就像原本卡在洞口的狗一樣,被他這一腳整個踹進了枳叢深處。
“啊!”
黃澍驟然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楊信懶得理他,隨手抱過一塊大石頭整個壓在上面,連枳叢帶下面的黃澍一同壓住,可憐的黃澍嗓子都喊啞了,不過這種荒山野嶺的確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是別指望有人會救他的,倒是有可能來幾條毒蛇跟他做伴。
楊都督確定他在下面壓著不可能脫身,而且有厚厚的枳叢當緩衝,同樣也不至於被這塊石頭直接壓死,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這裡返回安家。
此刻安家依舊沒有察覺黃澍被劫走,實際上他們在這裡根本沒有巡邏的,這座大宅周圍整個慕俄格城都是安家屬民,根本不需要什麼警戒巡邏,而且這樣大雨天有巡邏的也不會出來。楊信迅速把黃澍的房間整理一下,把黃澍的東西收拾起來帶走,又把房門檢查一下,確定等安家發覺後,也只會以為黃澍自己逃走了,這才再次離開……
但他依然沒去找黃澍。
他就那麼穿著土人服裝,隱藏在安家附近直到天亮,這才若無其事地匯入街上的閒人當中。
很快安家的大門開啟,宋萬化帶著一隊手下出來,在安邦彥和奢崇明的送別中,踏上返回水東的歸程,楊信跟著那些出城的行人,緊隨他們也出了慕俄格城,就這樣一直吊在宋萬化後面。
後者毫無察覺。
這一帶是安家控制區腹地,楊信又打扮成土人,宋萬化不可能有什麼懷疑。
就這樣他們一直走了一個時辰。
這時候人煙開始稀少,宋萬化一行也走到了一條山路,而且是一條真正的山路,全是一塊塊亂石鋪的,原本應該是臺階,但太長時間的歲月沖刷後,很多石頭都沒有了。只是一塊塊比磨盤還大,同樣也被山上流水磨去稜角的石頭鑲在山土中,甚至上面還有一個個無數馬匹踩出的,明顯的馬蹄窩,一邊是向下的陡峭山勢,另一邊是同樣陡峭向上的山勢,整個山路甚至不足一米寬。
這一帶所謂的道路都是這樣。
要不然這些土司盤踞這一帶換了一茬又一茬皇帝,對他們始終採取同一種措施呢!
百年的皇帝,千年的土司。
不是他們多麼能打,而是這片崇山峻嶺恍如他們的銅牆鐵壁,這還是有路的,這還是驛道,相當於這個時代的至少國道級別,真正那些山民走的,其實連馬匹都無法通行,所有運輸全靠人背。
背鹽。
背糧食。
甚至背媳婦。
這個詞不是開玩笑,而是這一帶山民從別的寨子娶個媳婦,如果不想讓新娘子走路,那就真得一路揹著回家。
馬車,手推車,馬匹,所有所謂運輸工具,在這種地方基本上統統都無效了,要麼背要麼挑,只有驛道才能走馬匹之類牲畜,其他的道路只能走人。
“你是哪個寨子的?”
宋萬化回頭喝道。
他終於發現後面這個傢伙不正常了。
那些跟隨他的護衛立刻下馬,最後面的兩個直接走向楊信,不過楊信赤手空拳,他們也沒真正在意。
楊信若無其事地走向他們。
但就在還剩不足一丈的時候,他陡然間加速到了極限,那兩個土兵還沒反應過來,楊信已經在他們中間擠過,就在擠過瞬間雙手同時抓住他們的刀柄,帶著他們同時相對轉身,並順勢拔刀向後一送,兩柄刀同時刺穿兩名土兵的心臟……
“殺了他!”
宋萬化吼道。
他後面那些土兵紛紛拔刀,但他和前面幾個土兵卻加速向前。
楊信迎著那些土兵恍如閒庭信步般在狹窄的山路石級上走著,在間不容髮間躲過一把把刀,並且在同時順手奪過送進土兵身體,沒有人能給他造成任何停頓,伴隨他的走過一具具死屍不停倒下滾落山下。
宋萬化回頭看著這一幕,顧不上騎馬了,直接跳下馬步行逃跑。
那些土兵紛紛拿起弩。
緊接著一支支弩箭射向楊信,但無論他們如何瞄準,這些弩箭都會在楊信身旁掠過,而他轉眼就殺到了弩手們跟前,手中刀光閃過,一顆顆人頭墜落……
“貴州宣慰司宣慰同知宋萬化,勾結奢崇明,安邦彥陰謀造反,罪不可恕,尚方寶劍在此,斬立決!”
楊信說道。
說話間他從背後拿出了偽裝成一捆布匹的尚方寶劍,宋萬化回頭看了他一眼,立刻明白了這傢伙身份,他毫不猶豫地拽過前面土兵,讓這幾個土兵阻擋楊信,而他自己拼命向前狂奔而逃。然而儘管這些土兵的確忠心耿耿,可以以死保護他逃跑,但終究還是擋不住楊信,轉眼間最後幾個忠勇的土兵倒在尚方寶劍下。
宋萬化回頭看了一眼,緊接著回過頭尖叫著瘋狂向前。
然後他頭頂一個黑影掠過。
緊接著楊信落在他面前,就在轉身同時,尚方寶劍化作一道寒光,下一刻宋萬化的人頭飛起,鮮血的噴泉直衝天空……
“行刑完畢!”
楊信說道。
(今天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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