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後。
“都督,下官覺得已經深感皇恩浩蕩了。”
奢崇明說道。
他的部下已經全部撤到東岸,他倒不怕楊信不放他,畢竟楊信真要不放他,那他的部下會血洗永寧,現在的確只有幾千人,兵力上並不能說佔優勢,但接下來他在各地的土兵會迅速趕到。
最多今晚,他就能在這城內集結上萬軍隊.
說到底這個地方是他的實力佔絕對優勢,永寧衛和九姓司的人加起來,也不到他手下數量的三分之一,就算加上瀘州衛和赤水衛的人也一樣沒有他人多,這些衛所軍戶一直在逃亡,而他手下還收容不少楊應龍舊部,如果安家參與,那麼他們兩家真就是橫掃西南的。
“真感受到了?”
楊信說道。
“皇恩如此之重,下官又如何感受不到呢?”
奢崇明說道。
楊信滿意地收起了尚方寶劍。
奢崇明看了看張彤等人,然後朝楊信一拱手,緊接著帶領那些手下將領前往東岸。
“都督,他們真敢做亂的。”
任世藩小心翼翼地說。
“亂者斬!”
楊信扛著尚方寶劍說道。
“押過來!”
緊接著他朝後面喊道。
張彤等人立刻被押過來,然後直接被按在了河岸邊,楊信扛著尚方寶劍走到他身旁,抬起頭看看走到東岸並轉身,站在部下前面默默看著這邊的奢崇明。
他緊接著一笑。
驀然間肩頭尚方寶劍化作一道寒光。
下一刻張彤人頭墜落。
鮮血噴射中這顆人頭滾落在了河水中。
緊接著楊信走到下一個身旁,同樣毫不猶豫地手起劍落,他就這樣在對面已經增加到五千的奢家土兵注視下,一刻不停地砍落一顆顆人頭,當最後一顆人頭墜落時候,前面的河水已經染出一帶明顯的血紅色……
“奢宣撫,洗地啦!”
他扛著帶血的尚方寶劍衝著河對岸喊道。
對面一片悲憤無言。
後面任世藩等人無奈地擦了把汗。
緊接著楊都督轉頭……
“所有人都進城,徵用城內所有商戶的麻袋,布袋,蒲包,在所有沿河街道口堆積街壘,開啟永寧倉,徵用城內所有商號的貨物,告訴他們,回頭我會給他們賠償。把城內的大炮全部集中於南北水門處城牆上,所有在東城的漢民全部撤入西城,在河岸邊堆積木料準備夜間照明,堵死西城所有城門,派人前往瀘州衛,命令其立刻備戰。”
楊信說道。
“都督,您這是為什麼?”
張懷義欲哭無淚地說道。
“本都督行事,豈是你們能懂,都記住了,撐過這一關我保你們全都升官發財,撐不過這一關,那就不關我的事了,反正本都督想走,奢崇明還是肯定攔不住的。”
楊都督說道。
說完他扛著尚方寶劍繼續站在那裡看著對岸。
奢崇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緊接著帶領部下走向東城的城門,而這時候那些頭腦清醒的商戶們,已經欲哭無淚地狂奔向城內,尤其是那些住在東城的,這時候什麼都顧不上了,先撤到西城再說。而後面那些士兵和他們的家屬,包括任世藩部下,同樣一片混亂地收拾現場,然後進城準備按照楊都督所說構築街壘。
話說此刻無數人在默默問候楊信的八輩祖宗。
一座城市啊。
就兩道水門,一條二十丈寬的河面分隔,兩座相距一里的石橋連線東西,一個蓬萊橋一個永和橋,也叫上橋和下橋,這就是這座城市佈局。
如今卻要在這座城內開戰……
呃,還沒確定開戰。
但那還用猜啊,奢崇明是什麼人啊,就是這永寧的土皇帝,他不招惹別人就算好事了,現在居然還以這種方式羞辱他,都督也不行啊,這座永寧城裡駐紮的官員多了,哪個敢對他這樣?再說他能忍,他手下那些人可忍不了,這座城市的居民很清楚,弄不好今晚就得殺個血流成河,這楊都督純屬禍害,怪不得傳說他是妖孽行走帶著妖氛,走到哪裡哪裡就得血流成河呢!
這一點都不假啊。
甚至部分頭腦更清醒的商戶直接就上船往下漂了。
現在瀘州更保險。
總之整個永寧城一片末日般的混亂。
“都督,咱們的兵還太少,下官覺得不如趁夜棄永寧,下官舍命也護著都督去瀘州衛。”
任世藩說道。
任世藩倒不用擔心自己後方,因為他那裡緊靠瀘州衛,派人回去送信讓剩下的老弱婦孺進瀘州衛就行。
他也橫下一條心了。
反正已經徹底得罪奢崇明,再說他跟奢崇明平日也不算好,如果奢崇明真造反,他全家死路一條,既然這樣還不如跟著楊都督,在這裡和奢家拼一把,輸了無非一死,贏了那就算真正抱上楊都督大腿,飛黃騰達可以說指日可待。
“不用,咱們就在永寧。”
楊信說道。
“但下官擔心真守不住,以下官對奢崇明的瞭解,他今晚必然動手,如今只是沒有十足把握,他部下全都分散在周圍,目前還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但接下來接到命令後最多半夜就能匯聚永寧城。
到半夜前他最少能集結起一萬大軍,而且明日還會增加,到後天估計就能超過兩萬,另外奢家還有大量部屬在古藺,落洪,最終能夠徵召超過三萬。
咱們在此處短期很難等來援兵,赤水衛得盯著安家防止安家跟隨動手,瀘州衛估計也沒膽量增援,剩下更遠的各衛就算能來也得些日子,且此地分屬川黔,兩地巡撫何時調兵還難說。”
任世藩說道。
他明顯比張懷義這些人靠譜。
“不用調兵,秦良玉就在老軍營一帶。”
楊信拍了拍他肩膀低聲說道。
“呃?”
任世藩愕然。
“別聲張,帶著你的人做好該做的就行了。”
楊信說道。
“都督運籌帷幄,下官拍馬莫及。”
任世藩趕緊說道。
這他瑪太陰險了,合著這就是故意設陷阱坑奢家,這個都督簡直太可怕了,不過對他來說這是好訊息,如果秦良玉在老軍營,那麼半夜之前差不多也就能趕到。
問題是……
“她如何知道此處的事?”
他問道。
“當然是本都督親自去通知了。”
楊信說道。
秦良玉親自率領五千石柱的精銳士兵七天前到達瀘州,但不是公開到達的,而是僱了一堆內河船,所有士兵全部留在船上,過瀘州時候也沒下船,就那麼直接到達納溪。
並且從納溪沿著驛道繼續北上。
但不是向永寧這邊,而是前往瀘州衛,並且從瀘州衛斜插而來,按照計劃隱藏在老軍營西北,永寧與瀘州衛交界的一片山嶺間。
瀘州衛相對於永寧宣撫司轄區相對於一個插入的突出部,瀘州衛西邊是九姓司,但東邊又是永寧轄區,而奢家的主要屬民在落洪,古藺,永寧這條線,再加上東邊山區。但沿永寧河是永寧衛的轄區,西邊是九姓司和太平司,後者是苗民,前者是夷民,總之這個地方就是這麼亂糟糟犬牙交錯著。
想隱藏一段時間很容易,尤其是後面還有瀘州衛幫忙。
那裡距離這裡只有三四十里。
楊信隨隨便便拿出一個時辰就足夠完成來回,剩下就是秦良玉部全速趕來,但無論如何半夜夠了。
如果奢崇明真動手,那楊信這邊就堅守西城,因為長期河水沖刷,縱貫城區的永寧河河道嚴重下沉,雖然一座城,但東西兩邊其實是被河槽切成兩半的。兩邊都是相當陡峭的堤岸,中間空曠的河灘與河水,溝通東西城區就是靠兩座石拱橋。
守住橋就守住西城。
不得不說修築永寧城的李文忠也是很狡猾,原本奢家其實在古藺,很顯然李文忠很清楚,如果塞在那裡更不好對付,所以主持修築永寧城,雖然一座城卻被自然力量分成兩座。
如果楊信這邊堅守,並且與奢家打成焦灼,秦良玉就可以趁機偷襲他的東城。
“撐過今晚,我保你做新的永寧宣撫使。”
楊信說道。
“不改土歸流?”
任世藩小心翼翼地說道。
“改土歸流也得有宣撫使,這種地方總共沒多少漢民,最多以後遷些軍戶來補充永寧衛,剩下那些土人還是得有個土司管著才行。”
楊信說道。
朝廷有沒有改土歸流的計劃。
這種事情他也沒興趣主持,而且改土歸流還會引發其他土司的恐慌最終再造成更大規模叛亂,至少短期內西南不需要急於改土歸流。相反最重要的是整理衛所,重新恢復衛所的活力並增加漢民數量,同時把土司碎片化削弱化,奢家,安家之類大土司是不能有了。
可小土司可以有。
把奢崇明滅了,把他的屬民分成幾十個長官司,一家千把人,互相最好多製造些矛盾,讓他們永遠合不起來,甚至時不時挑撥一下,總之維持這種一堆小土司的局面,然後再給任世藩一個宣撫使就可以了。改土歸流是肯定的,但不是現在這種特殊時候,以後可以藉著饑荒往這裡遷移軍戶墾荒,只有雙方人口比例改變後才能改土歸流。
現在改也沒用。
原本歷史上是因為戰後這一帶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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