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全傻了。
包括那些正在和蕩寇軍互戳的,在外面扔石頭的青壯,所有人全都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就彷彿一群凝固在空氣中的塑像。
楊信轉頭看了看同樣石化的高攀龍。
然後他燦爛地一笑,緊接著轉回頭看著前面那密密麻麻的面孔……
“沒聽明白嗎?
那麼我就再重複一遍。
首先,葉茂才勾結倭寇,刺殺欽差,謀反謀叛之罪已查實,而且他本人也已經認罪伏法,如果經審訊查實,高攀龍同樣參與並主謀此案,那麼按照大明律高家將被抄家並株連九族。
據我所知他們高家是放貸的。
那麼高家所放的貸,同樣也收歸皇上,所有那些借貸者只需要向皇上歸還本金就可以了,無論是本身利息還是利滾利的利息,一概免除,都不再需要你們支付了。
至於高家田產同樣收歸皇上。
但原本耕種這些土地的佃戶,同樣可以繼續耕種,但作為皇上的莊子不再需要交納任何賦稅,只需要向皇上交納地租,而這個地租根據原本的地租一律下降至最高不超過四成,原本哪怕需要交七成的,也只需要交四成,其他任何賦稅都不需要交,誰要你們交你們可以直接向皇上告狀,而這種租地可以籤契約,你們跟皇上籤契約……”
他舉著喇叭筒高喊著。
“別聽他的鬼話,他沒這樣的權力!”
高攀龍在他身後焦急地喊道。
“我有!”
楊信說道。
然後他從懷裡掏出了聖旨。
“聖旨在此,聖旨上寫的很清楚,我可以便宜行事,如果我覺得合適那麼就可以做決定,陛下允許我代替他做決定。
至於那些奴婢,統統釋放為良人。
至於他們的僱工照舊,只是僱主變成皇上。
而且常州府境內,以後再有這樣的逆案,全部以此例處置,也就是說再有敢於謀反謀叛謀大逆者,他們的家產抄沒,工廠歸皇上,所有僱工繼續該怎樣還是怎樣,不過我可以代替皇上做決定,你們工錢一律漲兩成。而高利貸借據收歸皇上,借債者只需要還本金,土地收歸皇上,免稅並降低地租至最高四成,奴婢統統釋放為良人。
所以。
你們此刻最需要做的,難道不是看看你們身邊還有哪個士紳老爺似乎也捲入了這起逆案嗎?”
楊信陰險地說。
既然這些傢伙玩的這麼大,那他就陪這些人玩大,他們敢玩闔城喊打,那他就敢放火,敢跟他玩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出幾兩銀子收買就敢出來跟他裝逼,那他就讓這些傢伙看看誰更會收買。
反正他又不需要付出什麼。
至於最後天啟是不是認賬……
天啟傻呀。
這麼好的事情還不認?
這些士紳控制的工廠,土地,每年收益能給他根毛就不錯了,透過這種方式卻可以直接變成他的錢袋子,天啟肯定會順水推舟認賬,倒是大臣們肯定會瘋狂阻止,但最後無論是否兌現,至少楊信自己無愧於心了。再說他原本其實也沒想要這麼狠,都是被這些傢伙逼出來的,所以他不需要考慮別的,只管給他們放火就行了。
“別聽他的,他說了不算,皇上會不認的,朝廷也不會認的,你們別被他給騙了,咱們鄉里鄉親我還能騙你們!”
船上一個老鄉紳顫巍巍地說。
“對,他說了不算!”
“鄉親們,別聽他的蠱惑!”
……
那些士紳們一臉驚恐地喊著。
喪心病狂啊!
他們真沒想到這個傢伙竟然出此毒計。
這要是真把這些青壯蠱惑了,那簡直就是一場災難,一場浩劫,這個狗東西完全就是惡魔,他怎麼敢這麼做?這套東西真要施行,那不是和皇帝爭朝廷誰說了算的問題了,那是整個常州士紳的滅頂之災,無論如何必須頂住,必須把他的這股妖風壓下去。
否則的話……
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這就是鼓勵那些窮鬼去告密,鼓勵他們陷害士紳。
只要證實的確是逆案,那他們就能得到這些了,然後借高利貸的去告放貸的,佃戶去告地主,奴婢去告主人,而楊信和他後面的那個昏君,肯定會快快樂樂地來抄家,然後收一筆橫財。士紳再搞民變對抗已經不可能了,因為民變的基礎就是這些受他們控制的人,但這樣搞那這些人不但不再受他們控制,反而會成為他們的敵人。
士紳變成百姓的公敵。
用心何其毒也!
話說已經開始有士紳後悔惹上這個瘋子了。
這就是條瘋狗。
然而無論這些士紳如何努力鼓動,那些青壯卻開始逡巡不前了,很顯然他們也不是傻子,雖然沒有人說話,但卻在互相用目光交換著資訊。
“信不信由你們,聖旨就在……”
楊信說道。
驟然間對面視窗火焰噴射。
楊信以最快速度閃開,子彈從他身旁急速掠過,一下子打進後面士兵的身體。
“啊,害怕了,想殺人滅口了!”
他舉著聖旨說道。
就在同時那些士兵中的弩手全都舉起了弩。
“對面房子上的人立刻都下去,你們已經卷入公然殺害官軍的謀反案,如果不離開射死了可白死。”
楊信喊道。
那些房屋上射彈弓的青壯瞬間全都消失。
他們很清楚一開槍性質就變了,蕩寇軍射死他們真就是白死。
幾乎同時另外兩處視窗子彈射出,但也就在瞬間楊信騰空而起,子彈在他腳下近一丈處掠過,緊接著所有弩手的弩箭射出,近兩百支弩箭轉眼鑽進了三處視窗。最先開火的槍手剛剛換一支槍舉起伸出,一下子就被十幾支弩箭命中,立刻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了,下一刻所有弩手以最快速度裝箭,兩百張弩警惕地瞄準著四周。
“你們還想阻攔嗎?”
楊看著對面的那些青壯說道。
後者面面相覷,那些鄉紳們依然在拼命喊著。
高攀龍在後面一臉凝重,甚至略微帶著一絲驚慌。
“為什麼不試試呢?
為什麼不讓我帶走高攀龍,然後看看我是否履行承諾呢?
就算你們的確不相信,可你們總得給我向你們證明的機會,如果我帶不走高攀龍,你們就永遠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只有我帶走高攀龍,然後給他審訊並定罪了,你們才有機會獲得這些。你們誰借過他們家的高利貸,誰是他家的佃戶誰是他家的家奴?你們想不想只還本金,想不想四成甚至三成租,想不想擺脫你們的奴籍?
機會就在眼前。
你們為何不去爭取?
你們不需要做什麼,只需要離開這裡然後等著。”
楊信就像個蠱惑人心的小惡魔般,在不斷誘惑著那些青壯,而且他邊說還邊向前走著,同樣那些士兵的長矛林也在緩慢向前,而那些青壯儘管身邊還有青蟲和鄉紳拼命阻止,卻終究忍不住在一點點後退……
這全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啊。
哪個被利滾利壓在下面的不想擺脫這座沉重大山?
哪個交六七成租的佃戶不想減租?
哪個奴婢不渴望恢復自由?
幾兩銀子算什麼?買米也就一家人吃倆月,而且還不一定會兌現,事實上不兌現的可能是極大的,就算兌現估計也只是給一少部分,要說給參與的幾萬青壯全部兌現,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畢竟鄉里鄉親的,這些老爺們的信譽其實大家都知道。
可楊信承諾的呢?
世世代代的幸福啊!
當然,他很有可能一樣是哄人的。
畢竟這麼好的官這麼好的皇帝還是太不現實了。
事實上他兌現的可能性和士紳半斤八兩,老百姓們既知道自己鄉里鄉親計程車紳們的節操,也知道官員們的節操。
可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他就真的會履行他的承諾呢?
“為什麼不試試呢?你們為什麼不試試呢?
我在此舉著聖旨保證,我在此對著昊天上帝發誓,我會履行我的承諾,我知道我們素不相識,很難讓你們真正相信我,可是你們為什麼不試試呢?難道那些不值得你們一試?他們最多不過是給你們幾兩銀子,事後不認賬的可能性其實比我還大,而我承諾的是你們和你們子孫後代的好日子?
難道這不值得一試?”
楊信一邊走著一邊張開雙臂用他那充滿蠱惑力的語氣說道。
而他前面計程車兵繼續舉著長矛向前,他兩旁和身後所有弩手警戒四周,恍如巷戰中計程車兵,實際上四周隱藏的槍手還有,但這些人只要露頭,緊接著就是弩箭覆蓋,而後面楊寰等錦衣衛則押著高攀龍,在這個防禦圈的核心跟隨。
士紳青蟲繼續催促。
但這時候已經沒有人向前了,無論他們怎麼哄騙逼迫甚至威脅,都沒有人再真正向前阻擋,甚至河面上一些小船都已經悄然離開,消失在一條條水道,同時也把楊信的話傳播開。
那些青壯步步後退,很快他們就退上了一座拱橋。
“讓路!”
楊信驟然間大吼一聲。
橋上所有青壯紛紛轉身跳下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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