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海盜愕然停下。
“陳衷紀對我沒用了,但你們對我有用,他欺騙了我必須死,但你們沒有欺騙我也不需要死。”
楊信說道。
地上那些受傷的海盜掙扎爬起。
“你們為何要跟著他呢?無非就是為了銀子,為了混口飯吃,那麼這些我一樣可以給你們,甚至我比他更有錢,只要跟著我,你們想要什麼都會有,你們可以衣食無憂,你們可以娶個女人生一堆後代,如果你們想要土地,我也可以給你們土地。
你們看,我比他更大方!”
楊信說道。
然後同樣用倭語重複一遍。
這些人真得很有用,既然找人合作不太現實,那麼就乾脆自己幹,有這些人再加上監獄裡那些,他至少可以搞出三艘商船,然後搭配上部分自己的親信就可以開始海上貿易,首先從對朝鮮的貿易開始,再逐漸向倭國發展。
他那些漁民不行。
這些人最多隻能航行近海,海岸線的貿易可以,但遠海就不行了,這個需要真正能遠航的,這些海盜就是最好的選擇。
“我們憑什麼信你?”
一個海盜說道。
楊信驟然向前,在一片混亂中他瞬間到了這個海盜面前。
“不信就去死!”
他說道。
然後他一巴掌抽在這傢伙腦袋上。
這一下他可以說真正全力,伴隨著他手掌的抽落,這傢伙那顆腦袋詭異地折向一旁,整個身體隨著他手掌的繼續下落,直接側翻砸落甲板,甚至因為速度太快就連雙腿都向上掀起,然後楊信順勢彎下了腰,那顆腦袋被他以狂暴的全力硬生生按在甲板上……
“那麼你們願意相信我還是不願意相信我?”
楊信直起腰說道。
說話間他掏出手帕擦著手上的鮮血和腦漿。
所有海盜全都在瞬間放下武器,幾個膽小的甚至雙膝一軟直接跪下。
就在這時候船身猛然一震,外面一艘船直接靠上,一箇中年壯漢拎著倭刀跳上甲板……
“陳老大,還沒拿下?”
他喊道。
那些海盜迅速向兩旁一分。
那人愕然地看船艙裡的一片狼藉,尤其是陳衷紀的死屍。
“你想做下一個嗎?”
楊信把手帕扔在腳下說道。
那人驚愕地看著他腳下那具很有美式恐怖片風格的死屍,然後艱難地嚥了口唾沫。
緊接著他以最快速度退回自己船上。
楊信並沒有追他,這些傢伙都是烏合之眾,他們是不會真有膽量給陳衷紀報仇的,而他現在最重要的是控制這艘船,別讓這艘船逃跑了,這可是他海上大業的起步啊,至於這些人的忠心問題,這個並不重要,哪怕這艘船上還有陳衷紀的宗族也無所謂……
這是肯定的。
這些海商都是和家鄉宗族勾結。
比如說顏思齊就是逃犯,跑到倭國後和家鄉宗族建立起貿易線,他負責海上走私,後者負責供貨,偶爾回家鄉在宗族裡面招募人手,後來開拓臺灣也是從家鄉招募宗族。可以說這是這些傢伙的慣例,那麼陳衷紀的船上同樣如此,必然會有一些宗族充當手下親信,但說到底他們跟著陳衷紀也只是為了銀子,如果他能給這些人銀子他們才不會管別的呢。
這是海盜。
他們為的只是銀子。
宗族又如何?
給他們衣食無憂的生活,給他們明確的未來,甚至給他們一官半職,沒有解決不了的忠心問題,這些人都混到出海當海盜了,在宗族裡面也是最底層的,真正有屋有田誰會出海?
“清理一下,把死屍都扔了!”
楊信說道。
這時候那艘船已經脫離,然後就像他猜的,緊接著掉頭逃走,而另外四艘船在接下來也相繼掉頭逃走,看到這邊的船都走了,遠處觀望的那些蜈蚣船才紛紛起錨過來,楊信站在甲板上笑眯眯地看著衍聖公,他甚至都能看到衍聖公失望地長嘆一聲……
“衍聖公,我又沒死!”
楊信說道。
“楊僉事吉人天相,自然是化險為夷!”
衍聖公失落地說。
“對,對,楊僉事吉人天相,自然事事化險為夷。”
旁邊李承祚趕緊說道。
他們的船隊就這樣繼續向前,很快順流直下到達利港,那艘海盜船在這裡停靠碼頭,實際上也沒什麼像樣碼頭,這時候的利港只是一個小漁村,而那些蜈蚣船就只好停泊利港河口江面上。楊信一行登岸的時候已經是清晨,緊接著徵用幾艘民船,沿著利港河向常州府城駛去,這一帶人煙極其稠密,幾乎可以說沒有任何荒廢的土地,利港河兩岸全是一個個村莊和包圍村莊的麥田或者油菜。
這是大明最富庶的土地。
整個太湖周圍都是無數這樣豐饒的水田。
同樣這一圈也是此時世界上工業最發達的。
發達到都出現工人反抗了。
這是真的。
而且距離這時候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
只不過那些工人反抗的目標不是資本家,而是皇帝派出的稅監,因為萬曆向蘇州派出稅監,蘇州的紡織業主慫恿工人鬧事,數千也有說上萬紡織業僱工搗毀稅監,打死多名稅吏。稅監太監倉皇而逃,然後跑去找知府要求鎮壓,結果知府告訴他民怨太大不方便鎮壓,可憐的稅監太監只好求助衛所,兵備道率領軍隊趕到後,為首的工人立刻出來自首。
然後他和另外幾個帶頭的工人被關進監獄。
當地百姓給他們送飯的絡繹不絕,以至於整個監獄犯人都跟著沾光。
最終萬曆下旨處死為首的工人,但地方官員無視皇帝的聖旨,讓他繼續在監獄養老,就這樣一直養了十三年,最後終於……
被放了。
這就是萬曆時候的大明朝。
所以後來五人墓碑記並不稀罕,士紳們玩這種遊戲已經玩了幾十年,萬曆的軟弱讓這個時代的大明,完全沒什麼人畏懼皇權。京城西山煤礦工人都敢到京城散步,雲南抵抗稅監的民變使收稅的太監和手下兩百多人團滅,那還是地方衛所軍官帶領的。臨清腳伕縱火焚燒稅所,派去湖廣收稅的太監走到哪裡就被打到哪裡,最後武昌的稅所還是被燒,稅官被扔進長江,嚇得太監躲進楚王府裡直接不敢出來。
一邊是文人罵皇帝怠政。
一邊是皇帝想做點有意義的事立刻遭到圍毆。
話說也難怪萬曆破罐子破摔,他那純粹就是被氣的,誰能想象一個皇帝下旨處死的人,居然被地方官無視了整整十三年,而且最後還放了。
“不知道他們給我準備好了什麼大禮!”
楊信滿懷期待地說道。
輪椅上的衍聖公再次長嘆一聲,然後抬起頭憂鬱地看著天空,他們前方的天空中朝霞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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