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們刺殺我的?”
楊信掐著張東白的脖子,把他按在石板上,無視那些驚恐四散的聞香教徒問道。
後者艱難地掙扎。
但楊信的手立刻收緊。
“楊某與你們無冤無仇,原本沒興趣管你們的破事,是你們先惹我,一切都是這個人造成,既然你要死,為何不拉著他墊背的?”
他說道。
隨即他的手略微一鬆。
張東白貪婪地深吸一口久違的空氣。
“是前刑部主事王之寀,你把他兒子弄成閹人,他跟你仇深似海,我們與他過去就有交往,他委託我們殺了你,你饒了我的命,我可以去錦衣衛作證。另外我也可以交出還有誰跟我們同謀造反,只是還沒動手的,錦衣衛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
他緊接著說道。
然而楊信的手卻再次收緊,他拼命掙扎試圖擺脫,但最終還是逐漸虛弱下去。
“不需要!”
楊信冷笑道。
他才沒興趣那麼麻煩呢,既然是王之寀,那回頭去殺他全家就行,至於剩下的聞香教黨羽,無非就是王家還有景州的於弘志,其實只要蕩平石佛口,聞香教基本上也就完了。然後他把張東白的死屍提起,直接向外丟擲,那些依然逡巡不前的聞香教徒,全都驚恐地看著他們首領的死屍。
“他死了,被我掐死了,很顯然他不是神仙!”
楊信一攤手說道。
緊接著他單手抄起了一百二十斤重的大刀,恍如拿著一根擀麵杖般驟然向前甩出,那青龍偃月刀帶著破空的呼嘯,瞬間刀頭向下撞在鋪路的青石板上,巨大的重量讓那刀頭撞出火星飛濺,然後就像插進一塊木板般直接插進撞裂的青石,斜立在所有人的視野中,不斷顫動著隱約發出怪異的聲響……
“但我是!”
楊信驟然發出一聲咆哮。
那些聞香教徒恍如垮塌的沙子般掉頭亡命而逃。
“一群渣渣!”
楊信鄙視地說道。
然後他重新拔出青龍偃月刀。
“孔兄,楊某保住了奎文閣,保住了大成門,保住了大成殿,楊某不負陛下所託,不負孔聖在天之靈,楊某保住了孔聖的安寢!”
他抬頭說道。
奎文閣上孔胤植憂鬱地看著他。
很顯然這個傢伙的無恥,還是超出未來衍聖公想象,看著他此刻的模樣,孔胤植就再次想起他高喊著補血時候的嘴臉,恨不能一口唾沫直接啐他臉上。不過因為雙方戰鬥力的差距再加上還沒走完的聞香教徒,孔胤植還是換上一臉僵硬的笑容,向這個勒索了他整整四萬兩銀子的傢伙拱手行禮……
“義士之恩,孔氏一門沒齒不忘,胤植將上表陛下為義士請功!”
他說道。
“你我兄弟一般無需客氣!”
楊信很大度地說。
“楊某對孔夫子一向敬仰有加,此次能為保大成殿而戰也是楊某的光榮,故此還請孔兄在上奏時候為楊某請一塊賞功牌,最好是金子的,上面寫著上此事始末,以後楊某也好留做傳家寶讓後人銘記此事,”
他緊接著說。
“此物當由陛下賞賜!”
孔胤植陰沉著臉說道。
“孔兄,看來哪天晚上我得到孔兄房中與孔兄促膝長談啊!”
楊信陰森森地說道。
“哈哈,楊義士就不必了,義士此次血戰保衛大成殿,使先祖免於賊人驚擾,孔家為楊義士請一面記功牌也是應當的!”
孔胤植立刻改口說道。
他還真怕哪天半夜楊信摸進他房裡給他搞點事情,就這傢伙那身手孔府是擋不住他,尤其是把王之寀兒子弄到城樓上的傳聞,更是讓孔胤植有些後悔。這傢伙明顯是個視朝廷律法為廢紙的亡命徒,而且還是一個恍如妖孽的亡命徒,誰也不敢保證他一上火會做出什麼。左右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且原本孔家為他請功也是必須的,沒必要為此給自己添些不必要的危險,能寫出八荒鹹歌盛世的孔胤植,最大的優點就是能屈能伸知道低頭。
當然,要是他知道楊信要這鬼東西的真正目的,恐怕心裡就不會這麼想了!
“救兵,救兵到了!”
突然間孔知縣從奎文閣旁邊的大門裡跑進來,一臉激動地高喊著。
然而他年紀大了眼神不好,沒看清門外堆積的死屍,一腳踩在一具聞香教徒的死屍上,緊接著腳下一滑驚叫著向後倒下,悲劇的是他倒下之處正好是一塊石頭尖角,倒黴的孔知縣瞬間就昏迷……
“呃?”
楊信和孔胤植愕然地看著他。
可憐已經七十多的孔知縣,就這樣為保衛孔廟而捐軀了。
以他的年紀,這樣摔一下基本上也不會有別的結果。
“也算死得其所了!”
帶兵前來救援曲阜的山東巡撫王在晉看著抬走的孔知縣死屍,一臉莊嚴肅穆地說道。
“楊義士血戰保孔廟,使大成殿免遭賊擾,其功莫大焉,本官當奏明陛下為楊義士請功,另外餘賊皆遁歸鄒縣,這接下來聚殲賊寇還得仰仗楊義士。南邊戚將軍所部也已擊潰滕縣賊寇,滕縣之賊遁入城內,以童總兵之意,接下來以我山東之兵攻鄒縣,以川浙之兵攻滕縣,南北並進一舉圍殲。”
他緊接著對楊信說道。
很顯然他還不知道楊信給孔胤植造成多大的創傷。
按照他所說的,也就是南邊北上的川浙軍攻滕縣,北邊山東的衛所兵和鄉勇攻鄒縣,另外肯定包括嶧山大營,而這場戰爭到現在為止,山東軍還沒打過像樣的勝仗,哪怕在鉅野一帶擊敗徐鴻儒,其實也是靠著楊信。那麼王在晉要不想功勞全被川浙軍搶走,那麼也只能拉攏楊信,他不能讓功勞全都被川浙軍搶走,好歹這是山東,他是山東巡撫,如果勝利全是川浙軍的,那他這個山東巡撫的顏面何存?
“王中丞放心,此事包在楊某身上!”
楊信拍著胸脯說道。
“不過……”
他欲言又止。
“楊義士放心,山東父老是慷慨的。”
王在晉笑著說。
楊信的風格已經盡人皆知,鉅野和鄆城士紳,為了哄著他花了上萬兩,那這一次要讓他賣力,不掏個一萬兩是說不過去的。
“王中丞也太瞧不起楊某,楊某是那種唯利是圖的?楊某的意思是咱們沒必要非得打,鄒縣賊眾數萬,又有嶧山為犄角,真打起來官軍損失也免不了。這些賊人無非就是被徐鴻儒煽誘裹挾,但本身也都是些安分守己的良民,這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也是寬仁愛民的。既然這樣不如由楊某潛入城內,伺機誅殺的徐鴻儒,以大義曉諭其眾,要是此輩能幡然醒悟豈不更好?”
楊信說道。
他真不想讓這些聞香教徒都死了。
原本歷史上明軍可是在鄆城堆了京觀的。
這些人如果能控制在手,對他以後會有很大幫助,要知道他現在最大的缺陷就是沒有自己的基本盤,而這個基本盤就足夠了。
“這恐怕不好吧?”
王在晉笑著說道。
“此輩殺害亞聖後裔,毀孟府,其罪莫大焉,更何況皆是聞香教信徒,都已經被異端邪說蠱惑,也不可能迷途知返。”
他說道。
真要像楊信所說,那大家辛辛苦苦圖個啥?
這周圍數萬官軍,再加上數萬鄉勇,不就等著砍人頭領賞?別說是賊寇,就是殺良冒功也是少不了的,你跑去勸降了,那還怎麼砍人頭領賞?他這個巡撫倒是無所謂,士兵倒也不在乎,畢竟賞格到他們手中就剩不下多少,而且這種剿匪作戰賞格很低,不值得冒性命危。可下面的將領全等著呢!這賞格再低,對他們來說也是可以積少成多的,更何況圍殲之勢已成,徐鴻儒手中終究是些戰鬥力低下的農民,結果不會有什麼懸念。
士兵死多少不值一提。
對於那些將領們來說,重要的是有幾萬顆人頭等著割。
“王中丞,無論如何信都要一試,這可是幾萬條性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是幾萬條人命!”
楊信毅然說道。
孔胤植無語地看著他,很顯然對楊信風格的突然轉變很不適應,這個卑鄙無恥,殺人如麻的傢伙,怎麼就突然慈悲起來,這畫風過於詭異啊!
“既然楊義士有此意,王某也不便阻攔,悉聽尊便吧!”
王在晉說道。
他無權管楊信,後者一不是官二不是兵,直到現在還是個民,但他這個民又穿著飛魚服,還得萬曆親自下旨關懷備至,這種完全可以用詭異來形容的特殊身份,讓各級官員將領都沒法管他。因為他的身份太模糊,說句不好聽的,根本就不知道他算個什麼東西,理論上他是庶民,可穿飛魚服的庶民?那是真正御賜的飛魚服,王在晉都沒資格穿,他這個巡撫是右副都御史,正三品,飛魚服起步二品。
總之他是不想管這個傢伙的。
“不過無論楊義士勸降結果如何,三天之後本官的大軍都要開始進攻!”
他緊接著說道。
“三天足夠了!”
楊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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