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看了那邊沙發一眼,點頭:“我知道的。”
她知道的,還遠不止這些。
“那……”林若欲言又止,反應過來瞬間覺得自己魔怔了,她想什麼呢,以安然的身份,有那麼個權勢滔天的爹,做什麼不是一句話的事?她卻還在為她的前途瞎操心呢。
但很明顯的,那邊沙發上的男人,彷彿聽到了什麼,往這裡看了一眼琺。
深邃而難得的一眼。
整整一週來都忙得沒有時間顧她,理她,安然倒也安靜,就自己一個人那麼默默地存在著,在莫奈一家過年走親戚的她還陪他一起走了走,莫豫北和妻子略帶尷尬地招待了他們,安然看得出莫懷遠並不想讓大伯和伯母知道當年的那些事,就也陪著他裝傻,被問起他們怎麼不回安家時,安然想了想,說,我跟我爸鬧了些矛盾,鬧得很大好不了了,您們就當我是在私奔吧。
莫豫北和妻子尷尬地一笑,就自始至終沒再敢提起來。
這都已經年後第二週了,過完十五,他就得抽空回麥城一趟,陳市長那邊來過一次電話,說年後要給他一個驚喜什麼的,他沒說什麼,只告訴陳市長,他會把安然送回去。
陳市長一愣,趕緊說:“沒事沒事,水利部這邊有人管,她遲來幾天是沒事的。安書記病了嘛,多陪陪是好的,我知道。”
莫懷遠也不解釋,默默掛了電話。
麥城之於他,早已沒有什麼驚喜可言了,他去那裡全是因為她,一直到現在,他依舊寵著她,縱容她,只是有些事,他已經不再強求了。
可聽剛剛林若的口吻,卻好像是那小東西做了什麼逆天的舉動似的。
“……這個批文咱們得儘快拿到,我已經約了李部長那邊週五吃飯,死也要搞定他,你沒問題吧?週五之前能回來?”莫奈一句話打斷了他的思考,喚回了他的意識。
“能。”
他點頭,也已經算好了時間。
前些天的時候他還接到了曲蔚藍的一個電話,很突然,他本不想接的,想想過年期間或許只是拜年而已,就接了。
卻沒想到,曲蔚藍此刻竟會在京都。
他下意識地問:“這個時候來京都做什麼?”
曲蔚藍苦笑,就知道他絕對不會猜測她是為他來的,嗓音微微發顫地說:“旅遊呢。趁著過年來看看北方的雪景,放鬆心情。”
她說:“就是你不在,挺可惜的。”
“我以後也不會在了,年後回麥城,倒是還可以見上最後一面。”
“行。”
曲蔚藍話音落下,對面就有一個男人的身影冒著大雪朝她笑著走過去,遞給她一個北方早餐特有的熱氣騰騰的肉捲餅。
她在京都晃盪這幾日,也沒料到柯焱會孤身前來京都找她回去,她知道的,掛完這個電話,就有什麼事是要徹底地結束了。
所以一時間,她心情沉鬱,眼眶酸脹。
年後的機票不再那麼難訂,莫懷遠有天突然想起來就匆忙訂好了兩張,自己行程倒是已經安排好了,就是她,他還沒有通知呢。
安然把報告敲好了,發出去,鬆了一口氣,捧起涼透的豆漿來要喝一口。
小手一模過去,卻空了,她一愣,抬眸看去,卻見一隻好看的手將那冷豆漿撤掉,換了一杯熱的推過去給她。
“我今天沒空陪你,馬上要走,你自己待著。後天我們回麥城,你的身份證件準備一下。”他沉聲通知她。
安然早有準備,捧著豆漿喝了一口,水汪汪的眼睛抬起來看著他,點頭。
她就不問是回去做什麼嗎?
莫懷遠不禁想到,看了她一眼,又禁不住抬手摸摸她的頭。
他不是冷血動物,這些天來她的陪伴他是感動的,更何況她一個被寵慣了的大小姐,放棄身份地位和溫暖的家,跟著他在鋼筋水泥工地裡穿梭,忙起來飢一頓飽一頓的沒規律,她也什麼都沒說,一切都自然而然地接受,淡然處之。
說好了讓自己不去想她為什麼這麼做的,莫懷遠就自動遮蔽了腦子裡這一段的思緒。
她願意,就隨便她吧。
tang只是任性總還是要結束的,她不會永遠這樣,也不能永遠這樣。
莫奈收拾好東西,喚了他一聲,兩人又急匆匆地出去了。
走之前,莫懷遠印在她唇上的那個吻,跟她口中豆漿的香氣一模一樣,安然也算見過風月的人啦,但還是被這當眾的一個吻惹得臉紅心跳的。
這幾天,誰都不知道,她滿足得很。
感覺整個人生都從來沒有這麼好過,她信念堅定,目標明確,且付出就有回報。她能清晰感覺到莫懷遠的軟化,他對於仇恨或許還沒那麼快放下,但他已經在往前看了,就像這些天他忙著跟莫奈一起創業,並不是為了讓自己分心不去記恨,而是他已經很迅速地從陰霾中走出來了,他在很認真地規劃自己下一步的人生。
——所以說,哪兒有什麼天生特別蠢的人?
你要是猜不准他在想什麼,下一步要做什麼,不過證明你沒那麼關注他,在乎他罷了!
安然甩甩頭,不讓自己去想那麼多,跳下來關電腦,鎖門,一個人跑下去了。
飛機滑翔過天際,落麥城的跑道上,巨大的轟鳴聲漸緩,慢慢地停下了。
安然這一覺睡得特別累,骨頭都在疼,被叫醒時迷迷糊糊的,下意識地伸個懶腰,自然而然地去抱身邊那人的脖子。
莫懷遠一手攬著她,一手接著電話,剛開機那些電話就洶湧地接踵而至了。
“……招標工程的過程我比你清楚得多,根本不在你後期工作做得有多到位,而是前期。八位專家你是不可能都買通的,也不可能完全避免突發情況的發生,所以就做足準備,隨時應對就行……嗯,我到了,晚上出了結果再通知我……”
她呆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的冷漠和嚴謹一向是出了名的,在麥城的時候就有人這麼說,只是她一直都沒注意到而已,他對任何人都這樣。
只是對她,他好成了習慣而已,裝也裝不了幾天,總有敗露的時候,就索性不再裝了。
安然不知道他內心深處到底在想什麼,但她也不慌,因為她明確地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要做什麼,這樣就會讓她足夠堅定了。
起身的時候,她腰身軟了一下,蹙眉扶住椅子,覺得小腹一陣下墜感,扯得很痛。
莫懷遠正拿行李,動作一僵,問:“怎麼了?”
安然搖搖頭,一時疼的小臉蒼白,她咬住唇,僵著身子等那一陣劇痛過去,好半晌才轉好。
“可能是扭到筋了,沒事,走吧。”
莫懷遠若有所思地蹙眉思考了一下,也沒在意,拉著她走了。
市政那邊的車早就停在那裡等他們。
“莫副市長,”新來的秘書很年輕,是替代鄒衍職位的,笑著迎上來,想接行李卻發現他們根本沒行李,索性罷手,道,“安工程師,陳市長在市政等你們呢,叫我接到人看你們怎麼安排,是先回住處休整,還是直接過去?”
住處?
安然想起了去年在麥城他們那個溫馨的小“家”。
莫懷遠握了握她的手,沉聲問:“我時間安排有些緊,要先過去,你呢?”
安然說:“我想回住處,休整一下我再過去,你們等我一下就好。”
她算是過來繼續工作的,莫懷遠不知她找陳市長做什麼,但來不及想了,只好先這麼安排。
……
安然自己一個人回了那個小“家”。
南方就是乾淨,空氣好,他們回去這一個月,變化是天翻地覆的,可這裡卻一絲落塵都沒有,跟他們走的時候一模一樣。
她真懷念那時候啊。
懷念那時還不明真相的莫懷遠,那時的他,心裡至少沒有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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