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媽,受了很多委屈?”裘部長沙啞的嗓音,在病房裡瀰漫。
她不願多想,輕吸一口氣,點點頭算是承認,拿過氧氣罩:“戴上吧,對身體好。”
裘部長揮揮手:“我沒有孩子,你知道?禾”
她一震,小臉閃過幾分不可思議,思忖著裘部長的年齡,至少也有…妲…
“我沒有生育能力,只有個養子也畢竟不是妻子親生。我對妻子百般得好,也耗不起她一輩子……”裘部長作勢要坐起來,林亦彤趕忙伸手撐住他的背,將椅背調高,“她背叛我,也是情有可原。”
說完盯著她看,嘴角綻出一抹苦笑:“所以我不清楚,怎麼還有人明明能生孩子,生了卻既不要,又不養……”
她小臉微白,起身用纖手調整著點滴的流速,心口被震撼著,“您的夫妻生活,我不發表評論。”
裘部長也仰著頭閉上了眼,很疲憊的樣子:“躺著傷口扯著疼,我這樣舒服點……”
她聞言忙俯下身,檢視傷口的癒合情況。
“你往後還會呆在這醫院裡,短時間內不走?”裘部長微微睜開眼,凝著她的頭頂。
“不走。”她沒有抬頭。
裘部長點點頭,雙眼闔上:“就讓你主治……其他人不要了……等我出院,你定期當回私人醫生給我瞧瞧傷,我繼續幹兩年,不退了……以後若果是再有人為難你,你跟——我這個年紀,夠當你叔叔的了吧……”
那纖細的身影頓在原地,看著那閉上眼的倦容,霎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男人表達情感的方式總是很內斂篤定,她此刻能夠確定,是她的愛憎分明、冷靜果敢才贏得了那位裘部長多看一眼,這突如其來的眷顧,也讓她心口微微震了一下。
大人物的話,她向來沒有太當真的習慣,在心裡感激了一下,給他掖好了被子,開啟窗子走出了病房。
…………
“你說什麼?”
窗外夜色迷濛,林亦彤坐在備案桌前,不肯相信般問出聲來。
尤佔勇拿起實習警察寫的備案卷宗來看了幾眼,放下,看向林亦彤:“這起案子社會影響過大,檢察院那邊已經介入調查,人轉到總局那邊去了,而且你說的這些情況,也一樣在調查中。”
“取證一個月,一個月後開庭。”
她小臉微白,還是不敢相信:“尤警官,我要舉報的是她殺人未遂……”
“我知道,”尤佔勇爽快地回答,再一次重複,“我說過已經備案了,今天我親自帶人去的‘新田保鏢公司’舊址,抓了創辦人來局裡。當年的人也在一個一個地追捕審查中。你要看嗎?我帶你去。”
她震驚,遠沒有想到事情居然已進展到這一步,尤佔勇再提醒了她一句:“我以為霍首長從早上到現在都在這裡的事,你知道。”
她放在桌上的拳頭,慢慢攥緊。早上霍斯然那麼等不及她的回答,一身踉蹌地衝出門去,她有預感,卻不曾想真是這樣。
——傷害過你的人,你覺得他會放過?
“不可能,”她苦笑,“我想過一百次你們受案的可能性,可結果都是絕對不會,因為雲菲她絕不會自己承認……”
尤佔勇把一個小巧的錄音筆放到了她眼前,用沉默打斷了她。
“我素日裡佩服霍首長的為人,所以這個東西怎麼來的,我就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追究,但,只此一次。”
他突然想起今天去檢察院那邊,剛巧看到寒峰正跟幾位檢察官在溝通交流著什麼,聲音很小但難不倒他做刑偵的,他們交談的內容竟是,不要輕易地讓法院判雲菲死刑,要給機會,讓她在牢獄裡面活下來。
他當時,真的想不清楚,到底是為什麼。
恍惚間,眼前漂亮的年輕女子已經起身了,她神情也一樣恍惚,“再見”都沒有說,就轉身走出了門去。
孩子已經囑咐秦姐她們接走了,此刻她一個人,天天公卻不作美地下起淅淅瀝瀝的秋雨來,林亦彤仰頭望天,意識驟然清醒了起來。
在查了。
林亦彤,一切都已經在查了。
她仰起的眼眶裡慢慢充溢起淚水,很燙,想起那年
那一場屠殺,那一場痛,她此生不忘,現在,也終於狠狠地報復回該報復的人身上了。
她走進雨裡,讓眼淚與雨水相融,擁抱這一場清醒。
許久,頭頂的雨滴,卻猛然停了。
林亦彤睜開眼,看到了頭頂墨一般的黑色大傘。
渾身微微一僵,身側的小手下意識地握緊,她回頭,果然看到了霍斯然一身與傘同樣色調的墨色大衣,那色調與眼神,竟第一次讓她覺得不那麼盛氣凌人。
“冷嗎?”他啞聲開口。看到她只穿著單薄的開衫秋裙,長髮已被雨水打得微溼。
今天,是他親手將雲菲送進了檢察院進行調查,一個月後,她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她百般地說不想讓他幫忙,剛剛竟獨自,那麼感激涕零地享受這樣的成果,想到這些,她如醍醐灌頂一般,瞬間在心裡提醒著自己,不該這樣!
——林亦彤,你本就該親手來的。不過是你沒能力,你也太懦弱!
她小臉上浮起一抹蒼白的冷笑:“你所謂的補償挽回,就是把曾經傷害過我的這個人,繩之以法?霍斯然,你以為這樣就夠?”
不。不夠。
或許以前他曾真的這樣天真地想過。可後來他卻是真的知道了。不夠。
當年她的抗爭、解釋、妥協、哭喊,全都是染滿的記憶,他殺再多的人,報再多的仇恨,那些痛,都回不去。
霍斯然緩步走上前,微顫的長臂將她單薄的身子猛然圈進了懷裡!她衣服微溼,連發絲間都是微冷的潮意,此刻霍斯然腦子裡卻只剩下一個想法……她一定,很冷吧。
“……”她愕然,還沒反應過來。那炙熱的懷抱的確是擋去了大半秋日夜晚寒冽的風,溫暖襲來,讓她神情恍惚了一下。
等反應過來,她小手才陡然撐住他的胸膛,強迫自己清醒。
可還沒等她說出一句話,就猛然天旋地轉,霍斯然裹緊了她,猛然一下將她整個抱起,朝著停靠在路邊的車大步流星地走去。
她低低尖叫了一聲,伏在他懷裡頓時神經緊繃不知他想做什麼,直到“砰”得一聲車門響,窗外的雨聲都遠去,她才察覺自己是到了車裡,而且,還是在這個男人炙熱的懷抱裡面!
“……”這樣的情景和黑暗的環境會讓她變得脆弱,林亦彤清淺呼吸著,抬起頭,想維持小臉的冰冷,“霍斯然,你……”
“不要再穿這麼少……我沒有關係,但是你不可以……在郵件裡,我明明就重複地交代過你那麼多次,你怎麼……你不肯聽?”霍斯然健碩的長臂不肯放,俊臉泛白,黑眸裡透著死灰般的絕望,俯首低語。
擁緊她削瘦的身子,手掌輕撫上她的小臉,眸子漸次充血:“你還記不記得那件事?記不記得?”
他今日的反常讓林亦彤震驚而不敢輕舉妄動,他到底在說什麼?
霍斯然卻悽苦一笑,笑得那樣蒼涼,他問這一句是想做什麼?跟她說麼?霍斯然,你有那個膽量和資格跟她說麼?
“對不起……”低啞的三個字,泣血般從胸肺深處發出來,聲帶似乎都撕裂一般。可現在他好像連說這三個字,都不夠格。都不夠。
彤彤。對不起。
“我記得那個時候……我罵過你,也……打過……”粗糙的指腹,像不敢碰一樣在她光潔的側臉上顫抖著劃過,“我那時真的是恨到了極點,也……蠢到了極點……疼嗎?彤彤,很疼是不是?”
哪怕後來再遇時,她也曾不止一次地給他耳光,不遺餘力。可他知道的,男人和女人的力道,軍人和常人的力道,如何能相似?
霍斯然閉眸,深深吻上她的眉心,恨不得雙臂燃起火焰,將他整個人都焚燒起來,以發洩掉這心中快要把他壓垮的痛與悔!
誰來告訴他,告訴他怎麼做!!怎麼撐過去!!!
“我是當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渾身劇顫,唇輾轉著抵著她的額,如被拽如入到痛苦深淵快要溺水而死的生靈,聲音已帶了嘶啞的鼻音,“你教教我,,教教我該怎麼補!怎麼才能讓你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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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了,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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