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置好一切,霍斯然俯身緊緊圈住懷裡的人兒,緊緊抱了她一下,像是不捨的暗示。
接著鬆開,健碩的佈滿乾涸血跡的手握住欄杆,深眸看她一眼就要起身離開。
天亮之前,他需要趕回c城。
轉身的瞬間,臂膀卻彷彿因被什麼扯住,直不起身,也不得動彈。
他俊臉透出一絲微小震驚的情緒,回眸,竟看到是她纖細蒼白的手指,緊緊攥著他的腕不放棼。
"怎麼了?"許久,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這場面,太過震撼。
纖長溼潤的睫毛一直垂著,她的唇張開又合上,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只剩心裡的酸澀與恐懼,無以言表廣。
她知道他走後,外面有人會守著她,她會沒事的。
可是……
——不行。
此刻沒有誰能打消她心底的恐懼,除了他,誰都不行。
那一瞬,霍斯然心裡大動!!
他緊繃鐵青的俊臉上透出從未有過的情緒,手腕翻轉過來纏住她柔弱的五指,重新俯身下去,主意已在瞬間更改,淺笑一下低低道:"我會留下來陪著你。等天亮前再走,趕得及。"
只要她肯要。只要他能給。他全都給。
霎時林亦彤心裡的重石放下,被淚水打溼的眸埋在他的胸膛裡,緩和著氣息,淚眸掃了一眼趴在自己床頭想睡卻又不敢睡的寶寶。
"我待會會把她安排上病床,就在你身邊。"
指腹摩挲著她小臉的肌膚,他俯首湊近她的耳啞聲道。
略微乾涸的櫻唇微張,她顫聲道:"還有……你的傷……"
"等你睡著我就去包紮。"他保證。
那凝結的血塊在視野裡晃,林亦彤卻不敢再耽擱,只能很安心地閉上眼睛,培養著沉沉襲來的睡意,想要快一點睡著。
病房裡,很快就只剩下滴答滴答行走的秒針響。
她緊繃的嬌軀許久才徹底放鬆下來,稍微一動彈,霍斯然便收緊臂膀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溫熱的指腹摩挲著她柔軟的後頸,撫慰輕哄著她。
迷濛中,在完全睡過去之前,她惺忪而無害地看了他一眼,意識尚且清醒。
霍斯然卻淡淡笑了一下,薄唇寵溺疼惜地吻上她的眉心,突然問:"剛剛在你家裡,那兩個人逼你的時候……你問過一句,‘是雲菲叫你們來的’?"
突兀的問句,在黑暗裡突然勾得她神經清醒緊繃起來。
他眼神清亮淡然,像是隻要她肯說一句,抱怨一句,他就會護著她,替她出頭。
"是她拿類似的話威脅過你,還是真的,曾經對你做過這樣的事?"他一字一頓,問得淡然而咬字清晰。
她喉嚨瞬間被噎住。
——說,或者不說?
——相信他,或者依舊將他推拒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霍斯然已經看出了她的掙扎猶豫。
她的戒備從未徹底消除過。
淡淡笑了一下,他輕輕俯身,吻上被他輕輕摩挲過的眼睛,低低道:"我不急……你好好想,等想清楚,再決定到底要不要告訴我。"
"在此之前我會一直守在這裡,等著洗耳恭聽。"
……………………
他那樣說,她的戒心是不是會少一點,信任是不是會多一點?
霍斯然不知道。
至少在後半夜剛過的時候,她就已經能睡著,睡得深而且熟,伏在他懷裡能聽見一起一落的兩聲交疊的心跳。
慢慢地將她放下,蓋好被子,再俯身纏綿了一會,才起身。
他記得在諶州時他已經把她保護得足夠好,舉報沒讓她參與,筆錄上都沒她的名字。專家組那麼多人,霍西何以只單獨報復在她身上?
病房外的長椅上,霍斯然眉宇冷冽地調出當天的所有資料。
筆錄不外露,新聞裡說舉報人也只提了徐敬遠的名字,還有出機場時,她也一直聰明地走在後面,連記者採訪都只搖頭說不清楚,請他們去多調查一下霍氏。
她一直都很注意。哪怕在美國那起轟動全州的抄襲案破獲時,她也只借著外界輿.論對對方施壓,自己卻連起訴都沒有起草,全權由醫院代理。
這一次的問題……卻是在霍斯然調出當天諶州新聞時看到的。
那一起早產嬰兒販賣案,她因當時太過激動,把自己暴露在了鏡頭裡面,她懷裡抱著那個滿身是血嬰兒滿眸含笑又含淚的鏡頭,整個諶州的人都看得見。
原來如此。
霍斯然慢慢蓋上筆記本,心痛還在,只是墨一般沉靜深邃的黑眸,已經投射出了仇恨冰冷的寒光。
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
薄霧籠罩整個c城。
平靜的小鎮城市有著專屬的寧靜。寧靜背後,卻是冷藏蟄伏著的刀劍與兵刃。
車開到霍家大院裡時,薄霧裡已經停了一輛黑色的法拉利。
冷眸移開,霍斯然"砰!"得一聲關上了門,徑自往客廳裡走去,榮媽清早就在忙了,霍擎蒼也已經洗漱好坐在客廳裡喝早茶。
"大少爺!"榮媽驚喜地叫了一聲,丟下抹布都跑過去。
霍擎蒼卻一僵,茶水都灑了一些,寒眸有些心虛地看看他,沒想到他來得這麼快。
"哎這是怎麼弄的?"榮媽被他鬢邊貼著的黑色紗布嚇呆了,又捧起他裹著繃帶的手,"這手呢?手怎麼了?"
霍斯然笑著拍了拍榮媽的背,淡淡說聲"沒事",待哄到她走,寒聲吐出三個字:"霍西呢?"
"……在樓上,跟你阿姨一起睡。"霍擎蒼從鼻孔裡嗡嗡出聲。
霍斯然冷笑,雙手撐在豐盛的早餐桌上,"三十出頭的人了,還沒學會斷奶,學會自己承擔責任麼?"
"你給我住嘴!!"霍擎蒼氣得清早就"嘩啦"摔了茶杯壯聲勢,黑眸之間滿是赤紅的血色,"霍西有錯我知道,可你顧阿姨就兩個兒子,霍野被你弄死了,這另一個,還要被你弄得鋃鐺入獄一輩子都出不來嗎?!!!"
一句話,逼得霍斯然整個人徹底僵住,霍野的名字刺激了他,而不用父親說他也知道,他要對付的這個人,不是別人,也是他骨肉相連的手足之親。
……………………
清晨醒來時,林亦彤已經完全能出院了。
只是一早醒來,昨晚的人已不在身邊,她水眸呆愣了一下,坐了許久,才帶著一身空寂起身。
她昨晚瘋了麼?
竟會做出那樣的事來。
小濤濤還沒醒,護士查房也沒查到這裡,手機便震動起來,聽聲音很急,她接起來,剛輕聲說了聲"喂",徐敬遠焦灼的聲音就衝了進來:"小彤?小彤你沒事吧?我清早去給你送機票才看到你家那麼凌亂又那麼多血,房東說你已經退租了!你哪兒受傷了告訴我?快告訴我……"
"師傅……"
病床床頭有一把鑰匙,是她熟悉的那棟小區公寓的要是。
"我剛剛報了警,"徐敬遠繼續說,"警方也已經掌握了足夠抓他的證據,要趕去他的老家抓他呢!我沒想到走之前會出這麼回事,小彤你……身體行嗎?這機票是明天的……"
她已經幽魂一般站起來往門口走了,隱約記起昨晚他說過,他天亮前要趕去什麼地方。
纖手捂住話筒,她小臉微微蒼白,問門口的人:"你們首長,有沒有說要去哪裡?"
"回老家!"
老兵眼睛一瞪那個心直口快的小兵,這女人不像好人,跟她說什麼。
林亦彤心下猛然一震!
"師傅……"她櫻唇輕輕貼住聽筒,簡直不相信自己說出的話,"我……回國的時間太短,很多事都沒做,沒跟我父母打招呼,也……沒有回‘家’看哪怕一次,你給我一天的時間,我要去一個地方。"
在老家,在霍西也是霍斯然的親生父母面前,她不相信,他還會那麼魄力果斷決然,像昨晚一樣。
他是自私的。
他從來都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卻總會為了自己或者兄弟手足,比如霍野,將死、傷害和委屈,都殘忍地賜予其他人。
這一點她早在四年前,就已經以血和淚的代價,徹底懂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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