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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這一天之衣帶漸寬不悔(2/3)

作者:貓膩
最多的部隊就是鐵七師和七組,隨著許樂身份暴光,七組早已被人們淡忘,而鐵七師卻依舊牢牢佔據著曝光率的第一名,也佔據著聯邦民眾心目中受愛戴尊敬的第一名位置。

在全體聯邦民眾的心中,鐵七師是反抗帝國侵略的旗幟,是聯邦***的化身,是聯邦最值得倚靠的鋼鐵之師。

公路旁的人們和車裡的人們,現在並不知道這支沉默莊肅的聯邦鐵師為什麼會出現在望都,他們好奇鐵七師要去哪裡要去做什麼,卻甚至沒有一個人對此產生憂慮和擔心,因為他們堅信這支聯邦的英雄部隊無論做什麼,都是在保護聯邦保護民眾的利益。

有膽子大的男孩兒掙脫同伴的手,跑向黑色mx機甲,他跑過機甲覆在地面上的陰影,跑到比自己還要高的機甲掌旁,抬頭好奇地望向空中龐大威猛的機甲身軀,小心翼翼伸出手指頭去摸了一下。

有剛買了新鮮蔬菜,準備開車返回望都青年公寓的素食少女,走出城郊菜場,看到眼前的裝甲車,被嚇的一聲尖叫,然後趕緊掩住了嘴。從身旁大嬸的議論中知道這是哪支部隊,她看著裝甲車上面無表情卻非常英俊的年輕戰士,目光開始痴迷起來,抬手送上自己羞澀的飛吻。

前方的交流道與輔道已經打通,鐵七師準備進入軍備專用通道,裝甲車緩緩啟動,車上那名年輕的戰士看著少女熱情送過來的飛吻,再難保持冰川般的冷酷表情,有些尷尬地揮了揮手作為回應。

在此時此刻聯邦動盪的局勢中,任何無意識的小動作都有可能帶來非常多很有意思的猜想或者誤會,更何況是鐵七師?

看著裝甲車上幾名年輕戰士的揮手回應,路旁有剛開始在軍史土星論壇廝混的菜鳥市民,得出了錯誤的結論,開始興奮地向身邊人宣佈自己的推測,於是公路周遭望都市民們的反應逾發熱情,甚至有人開始吹起了表示歡迎的口哨。

噗的一聲輕響,一坨物事從人群中砸了過來,極為幸運地穿過半降的車窗玻璃,落到了車內杜少卿的膝蓋上。

鐵七師近衛軍官們驟然一驚,反應奇快掏出佩槍準備反擊,杜少卿揮手示意不要緊張,平靜說道:“許樂這種人,不會在這種地方開槍。”

說完這句話,他拾起膝蓋上那朵新鮮的花朵陷入了沉默。

……

……

憑藉著體內大江河般的真氣,憑藉著背囊裡的壓縮能量棒,許樂在險峻的山脈裡奔跑了一百七十公里,終於抵達了他所熟悉的望都郊區。

他的速度甚至比全機械化的鐵七師都慢不了多少,然而為了做到這一點,他也付出了不少的代價,身體疲憊到了極點,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力氣擦掉臉頰上的汗水與血跡,看上去狼狽不堪。

在立交橋下的某間電工房內,他看著正在逐批次進入軍備專用通道的鐵七師裝甲車群,緩緩鬆開摁在acw觸發式皈機上的食指。

依然還是席勒說過:最瞭解你的往往不是朋友,而是敵人。

杜少卿和許樂很瞭解彼此,所以他果然如杜少卿冷靜預判的那樣,沒有選擇在人群密集的此地開槍。

“肥顧,到底聯進去了沒有?”許樂***了***乾枯的嘴唇,對著系統疲憊說道:“我們攔不住鐵七師!只能試試最後的傻辦法。”

……

……

軍車內部空間極大,除了三排座椅,還有鐵七師最重要的指揮系統。

戴著耳機的通訊軍官忽然回過頭來,緊張說道:“師長,有人同步了師裡的通話系統,要求和您進行直接對話,他說……他是許樂。”

杜少卿微微皺眉,沉默片刻後接過通話器,冷漠說道:“我是杜少卿。”

……

……

少年時期的許樂偶爾還能展露下牙尖嘴利酸刻的那一面,然而後來開始逃亡之後便變得越來越沉默,往往只會咧著嘴露出滿口白牙一味憨實地笑著或蹦出幾句簡單而生硬的可以砸死人的宣言。

所以無論怎麼看,他都不是合適的談判人選,只不過此時聯邦面臨著從未有過的危險,而能夠令杜少卿有興趣與之談判的物件實在不多。

“杜少卿,我很討厭你。”

開門見山的第一句話充分顯示了許樂的談判風格,或者說昭示了他除了激怒杜少卿,從而讓鐵七師前進更快之外,沒有任何別的能力。

“我討厭你那身天天熨三遍的筆挺軍服,我討厭你像全聯邦人都欠你錢似的死人臉,我討厭你身上的冰塊兒味道,我討厭你梳的整整齊齊像凍結草原似的頭髮,當然你的墨鏡還不錯。”

“我討厭你在作訓基地裡把周玉他們罵成狗屎的訓話口氣,我討厭你的囂張冷酷以為老子永遠是天下第一,我最討厭你和你的部隊活的像臺他媽的冰冷機器。而且為了證明自己堅持集體永遠先於個人的治軍理念,在鐵七師已經全面換裝mx之情況下,你自己依然從來不肯進入機甲座艙……難道你不覺得這樣矯情的令人作嘔?”

“但無論我怎樣厭憎你,都很難在戰場上對你生出猜忌的心理,多年前在5460的寂寞嶺黃山嶺一線,我的機甲已經奔亡整夜,慘到不能再慘,你為了鐵七師的伏擊計劃要我冒險殺敵,我沒有任何猶豫,便按照你的命令去做了,因為我信任你不會在戰友背後開槍。”

“基於同樣的原因,施清海查到西門瑾參與了臨海州暗殺,策劃了古鐘號爆炸,我卻堅持認為這些事情與你無關。”

“我認為我很瞭解你,我一直認為你是個堪為楷模的職業軍人,你只不過在盡一名聯邦軍人的本份,服從聯邦總統和政府的命令,但是我必須提醒你,你現在做的事情,已經過了那個範圍!”

“停下來吧杜少卿!就算你依然矯情,想要替帕布林和他的政府還有那些理想殉葬,就算你堅持自己的職業軍人範兒,你為什麼不能再等等?就再等很短的一段時間,等到彈劾案結束!”

“如果彈劾案透過,帕布林就不再是聯邦總統,你不需要服從他的命令,如果彈劾案沒有透過,他依然是聯邦總統,那你和你的部隊又有什麼必要讓局面變得更加複雜動盪?”

“如果你堅持,那證明你在恐懼,你恐懼你追隨多年的帕布林先生,你信奉多年的理想,原來已經被民眾拋棄,你站不穩了。”

“杜少卿,你為什麼沉默?因為我撕開了你職業軍人的光輝面具,讓你看清楚這道命令的前提就是帕布林不再是聯邦總統?”

“接受不是總統的命令或者不需要接受總統的命令或者等待,這很好選擇!這不是物理學上的雙生子悖論!這是清楚的事實!”

沉默了很長時間的杜少卿,終於淡然回答道:“已經很多年了,我知道當初那頭老虎是怎樣看我,聯邦很多人怎樣看我,他們都認為我是一個外表冷靜內心狂熱的理想主義者,其實他們錯了又或者沒錯。”

“和三一協會里其他人不一樣,我從來沒有什麼推翻七大家的理想,我人生的全部意義都在於讓聯邦強大起來,徹底擊敗帝國,除此之外別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感興趣。”

“我不關心是七大家控制聯邦,還是一位草根總統統治聯邦,我只在乎誰統治下的聯邦能夠強大到徹底擊敗帝國。你我都很清楚,像七大家那樣的腐肉像前任總統那樣的政客,都不可能做到這一點,只有帕布林先生能夠消滅七大家,然後令聯邦真正強大起來。”

許樂的聲音在停止一段時間後重新響了起來。

“杜少卿,如果你人生的全部意義就在於擊敗帝國,那麼你更應該清楚,在現在這種局面下,如果你堅持站在帕布林總統一方,聯邦必然陷入內戰,你的人生理想只可能化為一場泡影。”

聽著通話系統裡傳來的沙啞聲音,杜少卿面無表情,緩緩解開軍裝的第四顆釦子,右手背上青筋一現即隱。

軍服永遠筆挺,軍靴永遠鋥亮,黑色小羊皮手套,黑色的墨鏡,梳的整整齊齊一絲不苟的頭髮,標準到無可挑剔的軍姿儀容,是這位聯邦名將及全民偶像留給所有人唯一的畫面印象。

然而此時此刻,他的頭髮前梢有些凌亂,筆挺的軍服極為罕見的敞開,和那名完美的將軍形象相去甚遠。

“許樂,我也曾經認為自己很瞭解你,但這一天來,我始終有個問題沒有找到答案——為什麼你這個帝國人要來聯邦做這些事?”

“為什麼你剛才會用聯邦擊敗帝國的結果來誘惑我?你或許並不知道,懷草詩趁著聯邦內亂之機,已經在墨花星球上開始反攻。如果你是像她一樣,試圖趁聯邦亂局為帝國謀取利益,那麼你應該很樂於看到這一幕,正如你所說西林會宣佈***,然而聯邦陷入內戰。”

“為什麼?因為這本來就不是兩國之間的戰爭。”

許樂的聲音裡沒有什麼情緒,沉聲應道:“國家之間的戰爭可能沒有***這種東西,但別的時候,這個可以有。”

杜少卿微諷說道:“四有帝國青年又要談***了。”

“我承認這件事情對於我來說,更應該是一場私仇,我的最終目的很簡單,我就是要帕布林和那些人受到審判,但這個結果能否實現,對於那些已經死去的人來說就是***,哪怕是遲到的***。”

“國戰無***,內戰無英雄……”

墨綠色軍車內,杜少卿看著指尖拈弄著的那朵***安靜了很久很久,然後唇角微翹,用嘲諷的語氣說道:“要我停下,那你求我啊……“

通話系統內沉默片刻後,響起許樂前所未有認真嚴肅誠懇的聲音。

“少卿師長,我求您了。”

……

……

越過龐大工程機甲臨時砌起的金屬橋身,望都郊區軍備專用通道入口處沉默停著數百輛裝甲車,逾百臺黑色mx機甲散佈於通道旁的原野間,警惕注視著周遭的動靜,時刻準備進行火力壓制。

被鐵七師嚴密防範的許樂此時並沒有感到太多自豪,透過acw的瞄準裝置,他看著那名軍服復又筆挺的將軍在重重保護下走進武裝直升機,看著那七輛深色武裝直升戰機冒著望都上空的微雪騰空而起……

他始終緊張繃著的那根弦驟然一鬆,疲憊與傷痛瞬間佔據全身,手扶著電工房的牆壁才沒有倒下去。

和杜少卿進行談判彷彿比和李瘋子進行生宕機戰的壓力更大,然而這就算是成功了嗎?他並不清楚,他甚至想不明白為什麼杜少卿會這樣就被自己說服,只帶著一個連的兵力就離開了鐵七師大部隊。

這是因為他不知道軍車後排裡被銬住的周玉,醫療車內像乞丐般悽慘還在昏迷中的東方玉,他也不知道那朵被扔進軍車裡的嬌嫩***,他更不知道杜少卿連續解開了四顆衣釦。

許樂現在更疑惑於對方先前那番關於人生意義的話,聯想起這些年此人在墨花星球上對帝國部隊展開的凌厲狂暴甚至是無比冷血的攻勢,他真的很想知道杜少卿對帝國人的徹骨仇恨究竟來自何處。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溫潤如玉的那個部分,只是需要細心去琢去磨,才能剝去表面那層或許是理想或許是執念或許是念欲的硬殼,然後讓玉心溫柔地綻放光彩,照亮自己和旁人。

東方玉的硬殼是被許樂和七組在墨花星球上的態度動作一點一點如流水般磨去。

而這一天的杜少卿,許樂的子彈攔不住他,許樂的話也說服不了他,只不過因為周玉東方玉和那朵***,或許在緩慢解開自己從不在外人面前解開的軍裝衣釦時,他就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無論外在的因素看上去有多麼重要,最艱難的選擇終究要由自己做。

……

……

數十名身著黑色正裝的特勤局特工迅速拉起警戒線,七架深色武裝直升戰機依次降落在總統官邸前的闊大草坪上,天空中的雪剛剛飄落並不大,然而直升戰機旋翼吹起的烈風捲起草坪上覆蓋著的積雪,撕扯著那些雪片四處飛舞,就像是暴風雪來襲一般。

帕布林總統站在橢圓辦公廳窗邊,看著陸續從武裝直升戰機上走下來的鐵七師官兵,看著最前方向官邸走來的那位將軍,臉上的表情由憤怒轉為深沉的失望最後化作死寂般的沉默。

他走到辦公桌前,聽著身後沉重大門開啟的聲音,沒有回頭,緩緩向杯中倒滿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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