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真相到底是什麼重要嗎？
劉備在心中自問，如果是前年去幷州之前，這個真相對自己很重要，自己也絕不會容忍一個毒死少帝，趨炎附勢的小人在身邊。
然而經歷過無處可去，經歷過滿腔抱負無處施展，經歷過鬱郁不得志之後，這些過去的東西對他來說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那年在幷州，郭嘉告訴自己，漢臣漢賊其實並無區別，若不能放下心中束縛，去哪裡都成不了大事，他還告訴自己，要學阿茉的統治風格，這一年多自己一直在琢磨學習。
順利佔據漢中，擁有了自己的地盤、臣民、軍隊，事業蒸蒸日上，他已經真切地體會到，光靠仁義根本無法在亂世立足。
就如阿茉，仁義是根本，卻也要有其他手段輔助，而李儒就是自己仁義以外其他手段的支撐者。
劉備站起來雙手托起李儒，懇切言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軍師忠心為我謀劃，為光復我大漢鞠躬盡瘁，這些我都記在心裡，日後切莫再說離去之言。”
他轉頭看著張飛，板著臉訓斥，“三弟，酒喝多了便胡言亂語，快給軍師賠不是，罰你一月不得飲酒！”
“大哥我今日沒……”張飛一臉不服氣，正要辯解，然而見劉備十分嚴肅地盯著自己，他心裡犯慫了，只能不情不願對李儒拱了拱手，“對不住了，方才是我酒後失言！”
李儒道，“張將軍性情耿直，受外人挑撥才會對在下產生誤解，主公莫怪罪於他。”
高仁一聽這話，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李軍師言外之意是在下挑撥離間咯？我想請問，在下說的哪一句是假話？”
張飛幫忙解釋，“高先生並未說你沒有參與密謀董賊，他說的是不知道。”
高仁不再理會李儒，對劉備道，“你君臣之事我無心參與，在下話已帶到，劉皇叔是否願意出兵還請給個準話。”
劉備忙又堆起笑臉，“唐王對我有恩，如今他有困難，我不知道便罷了，既然知道了，便是他不開口，我也要出兵相助！”
張飛又咧嘴笑了起來，“我就說嘛，大哥豈是那等忘恩負義之徒！”說著白眼仁悄悄往李儒那邊一翻。
李儒這時候也只能無奈地沉默，因為他知道，若再阻止出兵，不但自己和這殺豬的關係會徹底鬧僵，連帶主公兄弟兩之間也會出現隔閡。
李儒不由想起被派去南邊駐守的關羽，還是那看門的性格好一點，話少，不會犟嘴，聽話，就是那張帆也比這殺豬的乖！
劉備給了準信，高仁的任務也就完成了，至於離間劉備主臣間的關係本也是此行附帶的，能成最好，不成也沒關係，不過今日看來，君臣關係似乎沒離間成功，臣下間的關係是肯定有點不睦了。
…………
兩日後，劉備答應出兵的訊息送到呂布軍營，除了正事，高仁也在信中附帶了辦這件事的過程，以便大王和軍師瞭解漢中主臣關係。
“這劉玄德已經不是我從前認識的那個劉玄德了！”
瞭解事情經過，呂布有點意外道，“他竟然連李儒這等小人也能容得下！”
賈詡道，“是有點出乎意料，不過他缺謀主，李文優品行雖差了點，才能卻不差，劉玄德也是得他出謀，方能以少數兵馬擊敗張魯，而此時益州劉伯兮又對漢中虎視眈眈，他離不開李文優。”
聽賈詡這樣說，呂布不由想起夢中一世，即便在長安掌過朝政又如何，天下依然沒有一個士人能看的上自己，最後得了陳公臺這謀士相投，猶如久旱逢甘霖，幾乎把他當爹一樣供著，所以即便知道他同郝萌一起叛變，自己也只能當作不知道。
呂布覺得，劉大耳現在身邊如果還有元直、孝直、臥龍、鳳雛，那在得知真相之時就是李儒祭天之日。
“離不開是一方面，劉皇叔也真的變了！”郭嘉嘆了一句，那時若早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會事呂，當初在晉陽城外也不會對劉備說那麼多了，純粹就是閒的。
“他嘴上答應出兵，但有李文優阻擾，這兵什麼時候出還不一定，大王莫要對他寄予太多希望。”
“是啊，調個兵，籌個糧，路上再出個什麼意外，拖個十天半個月也不是不可能，我軍雖在陰盤、臨涇一帶收集了些糧草，卻也難以支撐太久，最後若拿不下這些人，這一趟等於是做了無用功，他日再發兵前來，敵軍有了防守經驗，也會再加固各處關卡、城池，只會更難。”賈詡道。
如果沒有劉備輕易原諒李儒這一出，對方既然答應了，那就是十拿九穩之事，但現在看來，劉備的信義已經不太可信了，幾萬人馬匯聚在此，那邊拖個十天半個月，或臨出兵又來個什麼意外，那這裡這麼長時間就是白等了。
“哪有精力日後再來一趟？”呂布也是無奈，看向帳內眾人，“諸位這幾日把這裡都瞧清楚了，可有破城辦法？”
華雄直接搖頭，“並無。”
曹性、段煨、楊秋、梁興幾人也一籌莫展，倒是馬超低聲建議道，“不行就招降吧，總不能無功而返……”
“招降不可能，孟起休要再提此事。”
呂布淡淡回了一句，轉向兩位智計之士，“二位呢？”
二人相視一眼，賈詡以眼神示意郭嘉發言。
郭嘉知道這老狐狸顧忌什麼，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說道，“實不相瞞，這兩日我二人在長離河谷轉了一圈，確實想到一個殲敵之法，只是……此法可能會有損失大王仁義之名。”
“講來！”呂布十分乾脆道。
郭嘉道，“興國、略陽皆不好打，強攻根本沒辦法，但可以試著將叛軍誘出。”
馬超嗤笑，“如何誘？這時候你就是把這外頭都鋪上真金白銀，裡頭也不會有一個人跑出來。”
郭嘉並未理會他，繼續道，“長離河谷中散佈著無數的羌人、氐人村落，這幾日我看過了，其中最好的也是用石頭壘了圍牆，差的只是以竹木為牆，如今村落青壯男子大都在城中接受阿貴調遣，若看到自己的家被燒殺搶掠，家人被屠戮，則人心必然浮動，或許會出城來戰。”
郭嘉之所以說或許，蓋是因為呂布野戰實在太強了，有他親自領軍，城內叛軍未必敢出來。
呂布聽完，沉默不語，夢中一世他幹過不少擄掠之事，這一世卻一次都沒做過，殺男人倒也罷了，關鍵村落裡幾乎都是老弱婦孺，雖是叛軍家屬，卻也有點下不去手，這無關什麼仁義不仁義。
不過為大局著想，他只是猶豫了片刻便下令，“明日開始，派五千人出去，分散各處搶掠，至於叛軍家屬……”
他停頓了一下，更改了郭嘉說的屠戮二字，“盡數俘虜，押到城下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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