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北方草原,草木已漸漸枯黃,北風一天比一天凜冽,颳得人臉上又幹又痛。
鮮卑蓋樓部落首領蓋樓房(姓蓋樓,名房),此刻帶著部落僅剩的十幾個戰士,在冷風中駕馬狂奔,他們的目的地是位於蓋樓西邊的大部落霍爾卡。
蓋樓房簡直不能相信昨日之事會發生在自己部落,他的部落雖不算強大,卻也不弱,有青壯一千多人,更有無數牛羊馬,今年草原雨水豐富,草木長得特別茂盛,部落已囤下足夠草料,前段日子又去雲中走了一趟,糧食也囤得足足的,可以過個富足的冬季,沒想到所有的所有,在一夜之間化為灰燼。
昨日半夜時分,一群漢人馬賊光顧了自家部落,蓋樓房被慘叫聲驚醒時,發現部落四處都是喊殺聲,他的勇士們衣服都沒來得及穿上,便匆匆衝出去。
當他隨意套上皮甲,拿著弓箭長矛出來時,發現部落到處都有火光,他不知道馬賊來了多少人,但能從慘叫聲中分辨出,這些聲音都是來自他的族人。
蓋樓房慌忙組織勇士去各處禦敵,然而混亂中根本沒有多少人聽到他的號令,有的自行朝喊殺聲最響的地方衝過去,有的又從別處要過來集合,馬賊的火箭一支支射過來,越來越多的帳篷起了火,男女老少都在尖叫亂躥。
火光中,他看到一個全身著甲的壯漢拎著把大刀殺過來,迎向他的勇士全都沒有還手之力,那壯漢手中的刀猶如死神的鐮刀,收割著勇士的性命,他身上的甲更如銅牆鐵壁,任何武器都無法對其造成傷害。
越來越多的馬賊跟著那壯漢殺進來,他們有持槍的,有拿大刀的,但不論哪一種,其鋒利程度遠不是他可以想象的,勇士手中的刀在對方手下,猶如乳酪般,輕輕一劃便被切成兩半,而後是更頻繁的慘叫,他引以為傲的勇士根本不是馬賊對手,一會兒便被殺得七七八八。
族人們紛紛四散而逃,他也只能帶著剩下的勇士逃,然而這群馬賊的弓太可怕了,他們都逃出百步遠,還有許多弓箭落下,身邊不少人都中箭了。
他在奔逃中回頭,看到部落的牛羊馬都被搶了,帳篷、糧食幾乎全被燒乾淨,他的部落徹底完蛋了!
蓋樓房揚起鞭子,狠狠抽著馬臀,駿馬越發快速朝前奔去。
這些牛羊他寧願送給霍爾卡部落,也不願落入漢人手裡,他要殺了這群漢人,為部落勇士報仇!
…………
“統領統領,我等統共收攏回一百三十二匹逃散戰馬,加上馬廄裡的,有六百七十二匹,還有四千多牛羊。”
一個負責統計牲畜計程車兵小跑過來,興奮說道。
以前一年吃不了幾次的肉,這半年多他吃到想吐,這麼多牛羊拉回去,就是不再繁殖,都夠寨子吃上一年半載了。
“嗯,加上這些,此番我等搶了有兩千來匹馬了,差不多夠用了。”
許褚說著,見士兵和漢奴已將部落裡的牛羊馬驅趕至一處,搶來的糧食、乾柴等也整裝完畢,下令道:“回吧,再逗留怕是要遭人家圍截了。”
一千多人的隊伍驅趕著上萬牛羊馬,在陽光下慢慢往南邊行去。
攜帶如此多牲畜,隊伍肯定是走不快的,按杜飛想法,牛羊盡數丟棄,只攜戰馬和漢奴回去即可,這些漢奴多是雲中等郡牧民,馬術比金鷹衛更為精湛,沒有牛羊累贅,完全可以很快回到大漢境內。
可士兵們和許褚皆不同意,士兵們是捨不得,許褚卻是無懼,他聽了杜飛的話,還哈哈大笑道,“追兵來了更好,咱們順手宰了!”
說著,又讓杜飛帶漢奴牛羊先行,他墊後。
杜飛哪能放心,這半年多來,自家幾百人馬先是截殺匈奴,而後又入鮮卑部落耀武揚威,憑藉神兵利器和突襲,歷經數戰,皆無一敗,不管是許褚還是金鷹衛,全軍上下皆透著自信驕狂氣。
想起臨行前阿茉吩咐的話,“許褚勇武,又自恃跟著我讀了幾本兵書,自信有些過了頭,中途遇著點挫折還好,但若一帆風順,他會越加狂妄無懼,你性子雖不羈,關鍵時候卻還能拎得清,跟著多提點一二。”
“去的路上我倒是不怕,只怕回程攜帶馬匹眾多,惹人眼紅,你等便不必再原路返回,走雁門靠近幽州這一側,這邊離太行山近,不管是否有胡人追擊或官兵攔截,皆要派人提前向張燕求助,許的好處根據所得戰果自決。”
當時他還詫異,若無追兵,為何要向張燕求助?阿茉說,劫掠馬匹牛羊若多,定會惹其他人眼紅,便是張燕本人,亦可能垂涎戰馬,不如主動分他一杯羹,以尋得庇護。
早在決定回程那日,杜飛便派數騎快馬去滹沱河向張飛燕求助,按行程算,此時求助之人可能才剛到太行,杜飛暗暗祈禱,希望不要遇到大股追兵。
天邊的夕陽又一次西沉,夜裡看不清路,眾人歸家心切,卻也不敢冒險趕路,傍晚時候,隊伍停下紮營。
金鷹衛和漢奴混雜分做四批,輪流守夜。
許褚巡視過各處,見無任何不妥,鑽進帳篷和衣躺下。
半夜風起,呼呼風聲由遠及近,在空曠的草原上放肆呼嘯著,似鬼哭狼嚎,叫人毛骨悚然。
帳篷頂被吹得獵獵作響,外面守夜計程車卒忙搬東西來壓住,才避免被掀翻,到後半夜,風忽然小下來,又聽到有東西簌簌而落的聲音,許褚不以為意翻了個身,繼續打起呼嚕。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次日清晨,陽光並未像往常一般照耀這片草原,許褚鑽出帳篷,望著一夜白了頭的大地,瞬間傻眼。
舉目望去,除了身邊同伴是褐色、黑色的,其餘到處都是白,茫茫白色,從腳下一直延伸到遠處,和灰色的天連成一體,偶有幾株禿了毛的樹孤零零佇立在雪原上,也是頂著一頭白。
好在昨日歇息的時候看過方向了,知道南邊在哪個方位,眾人收起帳篷,匆匆趕路。
又走了一日,大家覺得隊伍一直在向南走,但第二天太陽出來時,原本認為的南邊卻變成了西邊,一行人只得改道,根據太陽判斷方向,繼續往南走。
秋日草原天氣多變,到第三日又是雪天,許褚招來漢奴詢問方向,眾人七嘴八舌也說不太清。
“你等不是長期生活在草原嗎?怎就不會識別?”
其中一男子回道:“誰大雪天還出遠門?莫說我們,便是胡人冬日落雪了也不敢出遠門,而且,雪天在草原行走,久了眼睛會疼痛流淚,嚴重者甚至睜都睜不開。”
其實前日下雪,已有人覺得眼睛不適,只是後面太陽出來,雪消融了一部分,露出些許草皮,也就沒再覺得難受。
但今日這雪再下來,恐怕就化不了了,如果再走錯方向,一行人真可能被困在草原。
這麼多牲畜,每日所耗草料甚多,沒下雪前沿途還有草供它們食用,一旦大雪徹底覆蓋草原,牲畜只能被餓死,雖然隊伍也帶了些糧草,但頂多只夠那些戰馬嚼用。
馬兒帶不回太行,一切努力就都白費了,還有最重要的能源問題,金鷹衛加上救出的漢奴,共有一千八百多人,每日做飯耗柴頗多,此前他們還能割草、砍樹、撿牛糞馬糞充燃料,若是被困在一個地方几個月,所有人包括牲畜都要被凍死。
許褚心中焦急,暗暗後悔該早點回去的,怕再走錯路,他乾脆令隊伍停下,派人去四處割草多儲備些草料,等出太陽了再走。
這一等就是兩日,雪是停了,但越來越多的人覺得眼睛不適,而且天依然陰著,一絲陽光也不見,有漢奴告訴許褚,這樣的天氣往後只會越來越多,這幾個月是走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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